禅修与心理咨询并不矛盾,禅修虽然没有提出发展自我这个概念,但它隐含着这种要求。那么,什么时候适合选择心理咨询,什么时候适合选择禅修呢?
禅修要求你出世,看破世间所有的幻想。如果你是因为世间的事情太痛苦,想去一个快乐的地方回避这些,那你的禅修不会成功,你感受到的痛苦反而会更加强烈和无法忍受。只有当世俗层面的规则对你来说没有障碍,你能看到它的空虚不实,你不愿也不屑把时间放在对世俗环境的适应以及对欲望的追逐上时,选择禅修才是恰当的时机。
在世俗层面,李叔同的艺术造诣和社会功能都获得了巨大成功,他突然感觉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便遁入空门成为高僧。而真正的得道高僧即使转头入世俗也不是困难的事情,因为他不是为了逃避痛苦才去禅修,这是一个衡量的参照点。
如果你经常有无力感,觉得无法适应社会,那你去禅修就不合适,也不能达到目标。世间的痛苦要用世间方法去克服,比如用心理学的相关方法发展自我。
但有些人很小就遁入空门,这如何理解?小孩子的自我功能并不差,这就涉及人的起始。西方观点认为人生下来都一样,这个观点值得商榷。就自我发展来说,每个人生下来并不在同一个维度,有些人的悟性本就很高。佛学将修行者分为上根器、中根器和下根器,不同的根器就决定了人的自我功能存在差异。如果一个人的自我功能特别好,确实不需要在世间走一回,但这对大多数人来说非常困难。
对大多数人来说,在社会上累积经验,通过别人对自己的反应形成自我,这相对容易。如果像禅修那样一开始就不断反观,既要完成自我构建,又要完成自我破解,这就远远比适应社会规则要困难得多。
对大多数人来说,除非认为自己是一个天才,是上根器的人,否则就要按照正常程序,先让自己适应世间规则并且达到所期望的目标,然后自然就能看到社会规则层面这些虚幻不实的成分,这时再去禅修,才能到达根本、究竟的地方。
我们看到很多人的心理有些问题,或者人格发展还不完善、不成熟,就急匆匆地想要通过禅修解决这些问题,这样做并不适合,反而会把自我分解掉或把自己搞得神神叨叨,每天陷入虚幻不实的想象中,以为自己很厉害,但在别人看来就像精神不正常。
我们只有在自我充分发展的基础上,才可以做到放下自我。
西方也有超个人主义心理学家谈到禅修与心理咨询的相关问题,他们认为,禅修并不能彻底解决心理问题,就算禅定功夫很深,一些心理问题还是没办法解决。这个说法符合现象学的表现,但我并不认为这个说法适切。禅修有很多根本方法,只不过体系各不相同。如果自我功能发展得不好,禅修时师父是不会让你直接去参话头,而是先让你去劳作,帮助你完成自我发展。
禅修体系本身很完整也很丰富,西方人只是了解其中一部分,在有些地方断章取义,不愿意放弃自身原有的西方逻辑体系,还想用西方思想体系来评估禅修系统。但这是没办法评估的,因为西方思想与禅修是两套不一样的文化体系。
心理咨询解决世间问题,致力于发展自我,而不是获得究竟的状态。现在西方文化的发展进入一个困境,他们想继续往前走一步,到东方文化来寻求落点,但这个落点的寻找,只停留在世俗化社会文化层面,而不是出世间的佛学法门层面。
禅修能帮助你进入究竟状态,但需要破除自我,而不是促进自我发展。禅修中隐含的要求,是你必须具有良好功能的自我状态,最后才能放下。
如果都不曾拥有,如何谈放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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