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硬糖》从片名看起来很甜，也比较好吃，没有伤害。这种甜味可以用来形容青春期的少女，给人一种很简单又很硬的感觉。如果硬糖代表青春期的女孩，那么奶糖就代表成熟的女性。

影片中的未成年少女假装勾引成年男性，这不禁让我们想到父女关系，即成年男性和未成年女性的交往，在法律上属于犯罪——引诱未成年少女。在法律中，即便是自愿，如果查到男性与15岁以下的女孩开房，都属于引诱未成年少女，判刑比较重。

什么样的少女会对成年男性感兴趣呢？一般是父亲缺失的少女。我们在临床中不止一次听到女性对年长一些的男性感兴趣，这些女性不止对性感兴趣，性只是产生问题的来源，更主要的是对父亲的渴望使她们对年长的男性有一种亲近感，比如喜欢在他身上蹭来蹭去，但是没有丝毫跟性有关的意味，而是渴望被拥抱和陪伴。反过来说，男性喜欢年轻的女性，跟儿童时期经历的事件有关。我们要区分三种童年时期的性事件，第一种是儿童的性游戏，第二种是猥亵，第三种是性侵犯与性虐待。

儿童性游戏发生在6～8岁期间，他们有很多对身体的探索，这些探索往往是去性化的。如果成人在公开场合看到这种情况，会非常不理解，反应往往过于强烈，这种反应不仅会破坏孩子对身体探索的兴趣，还会烙下一个印记，这个印记以后可能成为变态的来源。猥亵是大多数男性对未成年女性做出的引诱和边缘性性行为。性侵犯最大的特点就是有强迫，但猥亵未必有多少强迫。

这部片子很有意思，只拍摄了18天，但故事的情节和细节层层推进。影片的开头出现的是一个特别温和、善良的男性杰夫，他虽然有吸引女孩海莉的念头，但后来女孩说得很清楚，是她有意勾引起他的兴趣的。女孩装作成人女性的样子，并不等于她能做一样的事情。

女孩有一个特别精辟的观察，就是男主角的房间里除了正式的照片外，居然看不到任何色情的信息，对于单身男性来说，这显然是不正常的，因为对女性有癖好的男性不可能没有跟色情有关的东西。从这个细节可以看出，女孩一定是高度共情了男主角，只有她本人有过这样的体验，才能猜透这个男性的心理。

《水果硬糖》拍摄得很有深度，每当女孩跟男主聊到跟性有关的问题时，都会跟男主说：你一个人很寂寞。所以，这部电影不仅呈现出两人的受虐与施虐，还呈现了受虐者的童年经历。

一个14岁的女孩看起来特别幼稚和单纯，以至于我们很难相信她能够做到把一个成年男性逼迫到绝望的地步，他在极端无助的情况下，甚至哀求女孩把他交给警察，可见他整个人都崩溃了，而且每次接近崩溃，他都会暴露一个秘密，甚至是八九岁时的秘密。从杰夫的供认中我们知道，他在儿童期进行的只是性游戏，甚至连性游戏都算不上，只是说女孩在他身上很痒。

儿童在生理上与成人一样都有性冲动，只是体验不同，我们将这种性冲动归纳为对身体的探索和寻求各种刺激。对孩子出现的自慰和性游戏，我们要做去性化处理，不要出现过度的性化评价。对于小孩子来说，被特别严地厉命令要中断探索行为，会导致：一是压抑和羞愧，另外就是兴奋，即一定要往这方面探索。

女主角海莉的智商特别高，有非常快的逻辑推理能力，整个过程让我们非常震惊。按照常理，一个14岁的女孩根本打不赢32岁的男性，但她却能有条不紊地实施计划。

海莉在电影中呈现出三种人格，首先是电脑面前天真无邪的中学生；其次是思路缜密的杀手，特别冷静、残酷无情，任何东西都没办法打动她；第三种人格出现在杰夫对她进行分析的时候说：“你跟姐姐之间有竞争，因为姐姐比你优秀，所以爸妈把你扔在一边，你可以利用我，过来抱抱我吧，或者你想怎样都可以。”杰夫的这段话其实打动了她，这一刻，她变成了忧伤有情绪的小女孩，但这个人格持续的时间不长，马上就又回到特别理性的人格上去了。

我们可以推测出海莉早年的时候经历过创伤，从她转换不同的人格这一点可以看出。海莉的扮演者把这个角色演得很好，一开始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女，转而变成特别冷酷、做事有计划的杀手，在这中间还有一段时间的迷茫和彷徨。

早年经历过创伤的人，第一个表现就是有不同的人格，在不同人格中互相转换，经常破坏人际关系，出现怀疑、愤怒等情绪。海莉所做的一切——阉割、虐待、电击、窒息、捆绑杰夫都有象征意义。其实，海莉每一次加在杰夫身上的行为，最后都加在自己身上了，比如当杰夫跟海莉求饶的时候，海莉说：“如果你对我这样做，我也说同样的话——求求你，不要这样做，你会停下来吗？”这时候海莉陷入一种闪回的状态，不断地重复闪回，然后停在这样重复的状态中，这有点像走回创伤的原始点。

90%以上的边缘型人格障碍者都有过童年被性虐待的历史，成年后，别人对他们的好，他们会全然不在意，但如果要对他使坏，他们会特别敏锐地觉察出来，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一个想法。可见，他们对人非常不信任。就像不管杰夫如何解释，海莉都不会相信他。

进展到最后，整部电影会让我们陷入真真假假的状态：杰夫到底做了阉割手术吗？他有没有跳下去？这一切到底是梦中还是想象的事情？导演的这种拍摄手法源自对创伤的深刻理解，因为创伤给人的感觉就是记忆障碍。记忆障碍表现为两方面：一方面就是记忆增强，比如反复呈现的少女、裸图、变态行为，这相当于记忆增强的闪回，源自过去遭遇过这样的经历，特别是跟诱惑有关的记忆；另一方面就是忘记。

看电影也有这种感觉，我们并不清楚为什么只有杰夫女友的照片，他到底对女友做了什么？这种碎片化的情节特别多。如果我们看一部讲述创伤的电影，看不懂，很多细节和情节连接不起来，这并不是导演拍摄得不好，而是拍摄得太好了，因为创伤的记忆就是断续的。杰夫曾问海莉到底是谁，海莉回答说：“我就是过去被你害过的受害者之一。”然而我们并不知道杰夫到底害了谁。

如果未成年女孩在早年受到过性创伤和性虐待，在成年后会往几个方向发展：第一是对基本的人际关系存在极大不信任感，特别是对男性有特别残酷的想法和行为，比如在电影中海莉直接对杰夫实施阉割；第二是变成激进的女权主义者，被性虐待的最终感受就是失控感，她们强调女性的权利大于强调女性的身体和魅力，她们看上去更像男性，要跟男性战斗，所以对男性抱有敌意；第三是变成施虐的加害者，比如电影中海莉对杰夫的加害，海莉充分有意识地使用未成年女性的单纯来诱使杰夫一步步上钩。

电影的最后出现了一个基本没出现过的成年女性，这个女性的侧面出现在阳台上，这隐喻女孩被性猥亵往往是因为母亲保护不当引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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