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现象:
我看到某些母亲,为自己已经成年的孩子做很多事情,比如说各种清洁和家务。但是在一边做的过程中,总会难以控制地评价自己孩子的各种“陋习”。比如说:
这么大了这么点小事,自己还不知道做啦;
这里很脏那里很乱,到处都没个样子啊;
这么大年纪了还这样懒散,还要人伺候啦...
有时,她们一边做还会一边评价到与家务习惯无关的其他方面上去,如孩子以不存钱为代表的经济习惯,以晚睡为代表的作息习惯,还包括他们其他的生活习惯,待人处事方式等等等....
这个过程,似乎可以把很多很多孩子身上不让自己满意的东西给呈现出来。
很多时候,这个已成年的孩子会感到非常烦躁,觉得自己被无端评价了被指责了,ta也会生气;
但另一方面,这个孩子长期以来又一直在“享用”母亲的这些家政服务,一旦没有还真不习惯,因此大多数时候只能受着母亲的这些评价。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有时可以适用在这里。
二、契约分析:
这种类型的老母亲,进入她们的内在世界,你会发现帮孩子做家务,同时以“为他们好”作为excuse来评介他们的生活方式和习惯,实际上是她们自己在自我价值感上的某种“高光时刻”。
这些母亲或许大部分也确实是强悍高效的主妇类型。她们的自我价值因为早年的某些境遇,大部分来自于家务劳动。但这实际上给她们带来了不小的,大部分时候是潜意识的内心冲突:
a. 自己的价值来自于持续不断的家务,这是最熟悉的价值感来源,难以骤弃。如果没有新的学习和拓展,她们并不知道如何以其他方式收获自我价值。
b. “劳力者治于人”的传统观念和现实依然存在,因此她们内心深处大多也不觉得自己因体力劳动而获的自我价值感会很强,因此也极需要别人的肯定。
所以,她们和孩子之间的潜意识契约乃是如此,哪怕孩子成年了,可能亦如是:
我帮你打扫卫生做饭搞家政,让你享受我的服务。这也是我一直以来价值感来源。这个部分,你就不要自己学习了;学了,也是给我添乱。
另一方面,你要接受我对你的评价,甚至是指责。因为把你压下去,或者起码在我最擅长的体力劳动和家务领域中把你压下去,这样可以增强我的自我价值——让我在一边服务于你的同时,收取一些平时难能可贵的“身在高处”的体验。
我看到过很多母亲,与自己成年的孩子之间,依然保持着这种潜意识“契约”。 大部分契约都是潜意识的,因为彼此双方都意识不到这个“互换”的过程。
但是在意识层面上,两个人经常都不开心:
母亲会觉得孩子这么大了还不成熟,而且还不知道感恩,说两句都说不得;
孩子会觉得母亲老喜欢借题发挥,让人神烦,他们不止一次地告诉我“不知道她到底是过来帮忙,还是来找架吵的”.....
这些孩子大部分并不知道母亲最重要的心理需要:借用这种共生关系中的施-受虐部分,来维系自己一直以来不太高的自我价值感。她们每一次的指责中,其实或多或少,都有对自身价值感的提拉和再确认。
三、破解:
孩子自己有时也需要维持在这段关系中,因为他们中有一部分或许也真的失去了生活上的家务能力。直到他们被评价之后累积的低自尊感和愤怒感,超过了因缺少母亲服务而生的不舒适感,他们或许才会想要改变。
而有时,母亲如果在自己的中老年找到了新的自我价值感来源,或者新的滋养型的关系,那么也会减少对孩子这样的“使用”。
也要看到,她们并不是故意的:作为“被人所治”的体力劳动者,这些勤劳的女人们有时也只能通过“使用”与自己最亲近的孩子,让自己在心理层面上存活下去。
无论再怎么老调,觉察也总是彼此改变的第一步。
注:这篇文章的重点,是探讨母亲和孩子之间以评价-被评价为主的潜意识施-受虐关系;并不在于反对母子母女共生——长期的一胎政策使得我国中老年人多于年轻人的人口结构现实,使得我们不能够盲目用西方的“核心家庭”概念及其标准,来判定中国的家庭系统是否功能健全,成员之间边界是否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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