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是细田守的季节。
2006年因《穿越时空的少女》而出名的他,几乎每次的新作都是在炎热的夏季放送。他的故事总是发生在校园、社会和家庭的一角,描写着在这个季节中略带忧郁、毛躁的心情。《龙与雀斑公主》也不另外,在7月中旬的时候上映了。
细田守创造了一个网络与现实接轨的世界“U”,乍一看感觉与他之前的《夏日大作战》、《数码宝贝:我们的战争游戏》类似。然而在这个名为“U”的世界里,没有明面上的“战争”,一切的失败、错误,都可以获得重新开始的机会。
You will be “U”. “U” will be You.“U” will be Everything.是这个世界的宣传语。“U”可以成为一切,在“U”里你可以成为你想成为的。这一切都表明这“U”似乎是一个完美的理想国,在这里不会发生什么世界会被毁灭的惨剧。但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你是谁?
主人公内藤玲年少时,曾目睹了母亲因救人而逝去,一度变得封闭自我。在母亲怀中爱恋的音乐与歌声,也成为了她心里过不去的坎。
“妈妈为什么要为了不认识的小孩儿丢下我呢”,在如此的烦恼与细微的愤怒中,她与父亲的关系也变得冷淡起来。明明是一家人,却没法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好好聊天。这样的内藤玲在现实中是个不起眼的、看起来有点阴暗的女孩,生活在乡村的她毫无亮点,甚至与自己的青梅竹马说句话,都会被同学在背后说闲话。
与《夏日大作战》相同,“U”与“OZ”一样是网络上的虚拟世界,使用者都拥有着自己的虚拟形象,可以是奇奇怪怪的小动物、也可以是经过修饰后的自己。
在好友的邀约下,进入“U”的内藤玲摇身一变成为了漂亮、又有人气的歌姬Bell(铃)。带上Bell护甲的内藤玲在“U”中重拾了与母亲的记忆,唱出了对母亲的怀念,和年幼时自己的害怕。
被好友精心设计后的玲,成为了“U”的红人,连其他的虚拟人物都称她是法语中的Belle——美丽佳人,与她的名字般配至极。
细田守在这个对自身的定位越发模糊的时代里,创造了玲这个有着两面的角色,让观众见证她在不断的自我对话中成长起来。Bell在一次线上Live的活动中,被追捕的“龙”闯了进来,打破了原有的演唱会。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只有受欢迎的人,那一定是不可能的,正的对面一定是反。龙就是这样的存在,与Bell截然不同,相貌丑陋,是武馆的常客。与Bell唯一能挂上钩的相同之处,就是龙也是借由“U”来逃避现实世界的孩子之一。
玲或许是看到了龙与她的相似之处,选择留在了龙的身边,并执着的询问龙:“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如此愤怒,为什么会如此悲伤,你是否和我一样。
就像《美女与野兽》中的贝尔一样,在与龙的相处中,玲发觉了这个被人们挂上暴力、野蛮标签的“怪物”,实际上并不可怕。反而在“U”之外的现实世界中,龙受到了来自各个国家的孩子的喜爱,被孩子们当成英雄。
他与玲一样的双面存在,那么脱离“U”的龙又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会是“U”里的破坏者,还是孩子眼中温柔强大的存在呢?
渴求“爱”却质疑“爱”
日本的文学和动漫在提起未来时,首先会想到的就是机器人、AI等绚丽的电子产物。距离网络的初次普及已有二十来年,各类电子产品的飞速发展,如同浪潮般涌来。早在2003年时,网络上就有了以人声合成的虚拟歌姬。音乐作为一种即使语言不通也能够沟通世界的语言被选中了,所以主人公的歌声就成为了这部动画的线索。
身为普通学生的内藤玲无法歌唱,只要想到母亲当初的举动,就会无法发声。于是想唱歌的时时候,就由带上面具的Bell来唱,即使没有人听也无所谓。因为Bell不仅仅是在唱歌,更是在倾诉,她在倾诉作为内藤玲的心声、倾诉内藤玲想要传达的话语。
“每天醒来都在寻找,没有你的未来,我不愿想象,不愿接受,但是你已经不在了,好像除了我以外,大家都很顺利。但就算这样,明天也还是会到来的吧。可恶,大家都是如此幸福吗,有自己心爱的人吗。”
细田守出生在一个工薪家庭中,父亲时一名铁路工人,年少的由母亲抚养长大,成年后与父亲关系淡薄。因此在他的作品中,对父亲的描述都是模糊的:《穿越时空的少女》是真琴的阿姨作为指引者出现,《夏日大作战》里建二是由母亲养大的,《狼的孩子雨和雪》中花的丈夫则在孩子出生前就去世了。
但是《龙与雀斑公主》中却打破了以往的模式,故事中的男女主人公都失去了母亲,而在母亲缺位的家庭中,父亲的形象又产生了不同的变化。失去妻子的玲的父亲选择了接受失去,即使在女儿拒绝和他沟通时,也给予了女儿最大限度的自由,选择了理解和包容。
反之龙的父亲喜怒无常,虽然电影中并没有细细刻画龙的父亲。但是从玲的家庭设定上来看,龙的家庭应该是与她完全相反的。生长在如此不同的家庭中,玲和龙本不会相遇。但是玲用歌声唱出的话语或许正是龙想要宣之于口的,于是在“U”这个童话一般的世界渴求“爱”、疑惑“爱”的两个人相遇了。
当内藤玲为了找到龙,选择抛弃她身为Bell的面具时,就是她解开谜题的时候。她理解了当初母亲为什么会抛下她去选择救人,她理解了父亲沉默的爱。她看到了身边一直在保护着的伙伴,也看到了龙藏在怪物面孔下的悲伤和求救,于是玲就像当年的妈妈一样,走向了受到伤害的孩子,向他们伸出了手。
“虽然想要一个人的你,把我推开。其实只是不想被窥探到内心吧。愤怒、恐惧、悲伤,无法忍受的夜晚。虽然你说一人也可以活下去,但一定有这样几度像这样劝说自己的夜晚吧,但是不管什么样的你,我都想见到。让我听到吧,你想要隐藏的面孔。”
玲送给了龙一首歌,一个拥抱。同时在这个过程中,玲也找回了她小时候丢失的歌声。或许这就是细田守想要传达给观众的信息,世界不是黑白分明的,哪边的世界都是真实的,哪个自己都是真实的。重要的是我们如何去接纳如此不同的两个自我,并期待着未来一定会有美好的事情与人等着自己、爱着自己。
所以请不要畏惧他人的话语和眼光,不要输给现在这个迷茫的自己。
找到“U”
“比起那些完美的人设来说,我更爱有点傻气、会纠结挣扎的人”,细田守在采访中曾这样说过。世界没有所谓的完美之人,是人都会有一些缺陷、秘密。
《龙与雀斑公主》中就分别描画这样几个角色,有标榜自己是艺术家实则是混混度日的渣男,有借小孩子相貌无理取闹的独身阿姨,也有选择揭露伤疤鼓励人们追寻梦想的运动员。英雄常常被神化,他们完美到无懈可击。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成为这样中的英雄,他们都会有自己的阿喀琉斯之踵。
细田守所塑造的角色都是校园中不起眼的孩子,她们方方面面不是特别优秀,但也有着自己的一技之长,通俗来说就是普通人。既然是普通人,那就一定都会有害怕、会想退缩的时候,正是源于这样的情况,当普通人想英雄一样选择抗争、战斗的时候,才会显得格外动人。
网络的高速发展,并没有完全达成它最初诞生的意义——加强人与人的交流,反而拉远了人之间的关系。透过屏幕没有特别好的朋友,和家人的关系也一般,对人际交往也没有特别的需求。于是就是独自一人的存在是为自己竖起来的一堵墙。
但当人们发现电影中的“英雄”也可以是会动摇、退缩的普通人时,有那么一刻,观众会发现大家都是一样的,所以不要轻易的失望,也不要害怕别伤害、欺骗。因为她们在面对困难时,依旧努力着、不放弃的向前奔跑着。最终拯救了“世界”,找到了自我。
只有踏出自己的舒适区,敞开心扉与他人交流,人与人之间才能够重新连接起来,而不再是只存在于屏幕上冰冷的语言。细田守的动画一直都在传达着人与自我、人与人和社会之间的链接。
他将自己所期望的世界通过屏幕,传达给每一个人,讲述了一个能够给予人温暖的魔法童话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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