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的伤痛与疗愈:一只眼睛看见伤痛,一只看见疗愈
作者:刘丹 2020-08-24 08:46:17 心理健康

我的好友K,是一位人人羡慕的家庭美满同时事业成功的人士。有一次他跟我吐槽说,小时候的一个阴影,在心里几十年一直挥之不去,就是总觉得爸妈不够爱自己。那还是他只有几岁的时候,有一天半夜里醒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家里人都不在家,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吓得要死,大哭起来,一直哭到了天亮。后来,外公回来,把他抱起来,安慰他,他才终于停止了哭泣。

我好奇地问他:“你真的一直哭到天亮吗?”他说,“是的。可怜的我,一直哭了一夜!”我不禁大笑起来,说:“如果你能哭一夜,那说明你家人足够爱你啊!”K不解地问我这是什么逻辑,我说:“小孩子是最聪明的。你能一直哭,就是坚信有人听到哭声,一定会来照顾你。这份坚信,源自于你得到过足够的爱。”

人们记得住伤痛的感觉,却不一定记得住疗愈的资源和力量。其实,每个人在家庭中都会经历各种伤痛,也都储备了足够疗愈伤痛的力量和爱。

我从小到大喜欢吃螃蟹,却一直很怕它的螯,因为曾被夹住手指,疼哭过。印象中,螃蟹的外壳非常坚硬,所以前年去朋友Y的养殖场参观时,他拿来一只有些透明的螃蟹放在我手里时,我被惊到了。注意:不是吓到!是惊到!因为那只螃蟹的壳居然是软的。Y告诉我,螃蟹一生要换很多次外壳。每换壳一次,身体才能长大一次。但是,在蜕掉旧壳、新壳尚未长好的时候,螃蟹却是非常柔软而脆弱的。一般人看不到软壳蟹,是因为刚刚脱壳的螃蟹,总是藏在安全隐秘的地方,等待外壳变硬了才会再出来。

家庭也是一样。每次家庭面临转折,比如孩子诞生、孩子上学,是让人喜悦的“成长”时刻,同时也是脆弱的时刻——新出生的孩子,总是让家庭面临家务重担难以分配平衡的问题;学龄期的孩子,常常最考验父母如何应对不同教育理念带来的矛盾。在这些时刻,很多夫妻常会责怪对方不能理解自己、配合自己、支持自己,却不知婚姻中很多冲突、矛盾和伤痛,主要是家庭生命周期本身带来的,而不是家人做得不好。

这就好比节肢动物蜕壳的时刻,脆弱与伤痛是成长必然的代价,也可能随着生命周期的发展减弱甚至消失。而随之而来的,将是生命一段崭新的历程。

家庭的伤痛与疗愈:一只眼睛看见伤痛,一只看见疗愈

有一年,在巴厘岛阿勇河漂流。下水前,导游阿达指挥大家分成两组,练习用桨控制方向,并提醒说,有几处激流险滩,经过这里时大家必须集中注意力,听他的口令,齐心协力,互相配合;其他时候大家可以自由欣赏风景。在漂流的大部分时间里,阿勇河宽阔平静、温厚滋养,河边灌木茂盛、鲜花盛开。而到了几个大转弯、小瀑布处,阿达提前告诉我们,前排的人做什么,后排的人做什么,左边的人怎么用力,右边的人怎么用力。

我虽然跟着认真地做了练习,出桨的时机还是掌握不好,力度也不稳定。还有的时候,用力的方向根本就是反的。在激流中,我既感到兴奋,又充满了担忧和紧张。所以听到指令时,自己常常左右不分。慌乱中人虽没有落水,可大家的鞋子还是都湿了。一个旅伴的太阳镜掉进了河里,留作了旅行纪念。

人的生命,从出生到死亡;家庭的历程,从初建到解体,就好像是阿勇河水,从山地发源,一路奔腾,汇入印度洋。河流方向已经确定,路途中却会充满各种危险和困境。即便由有经验的人指挥,旅途依然充满了挑战,也会伴随各种损失甚至牺牲。因为对于一次特定的旅途来说,每个人都是新手。为了更好地完成并享受这次旅途,能做的准备是什么呢?

了解路线、配齐装备、提前练习、在关键时刻听从指挥、通力合作,都是重要的准备工作。

我的受训背景是临床心理学,家庭咨询一直是我的主要兴趣和工作重点。多年来,我一直在临床心理学领域学习、教学和实践。我做临床心理咨询的理论和科学基础,包括系统论、信息论、控制论、心理动力学、发展心理学、社会心理学、认知神经科学、建构主义、合作取向对话、焦点解决等不同的流派思想,这些都深深地影响了我。在《家庭的伤痛与疗愈》这本书中,我会把不同的流派理念和技术整合起来,而整合的哲学基础,就是系统论思想。

我在多年的心理咨询实践中接待过很多个体咨询的来访者,也接待过很多家庭咨询的来访者。除了做临床咨询,我也给新手咨询师做教学和培训,还会给有经验的咨询师做督导工作。在这些工作中,我经常发现,个人在理解自己的问题时,常常太过于关注问题,而忽略了对家庭背景的理解、对系统资源的运用。我也发现咨询师们,包括有工作经验的咨询师,在处理个案时,容易聚焦在个体身上,缺乏系统的眼光。做个案概念化的时候,视角过于狭窄。经过督导后,有的咨询师反馈说 :“刘老师,当我学会从系统的角度看问题后,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我开始能够找到有效解决问题的方法了。虽然有的时候问题还在,并没有消失。但是,我觉得自己有更多的资源和力量去应对了。这让我的焦虑减轻了很多,我和来访者的工作也更具弹性、更具效率了。”

我完成《家庭的伤痛与疗愈》这本书,就是诚挚地邀请大家一起,以系统论的眼光,从家庭生命周期的角度,学会运用广阔的视角来系统式地理解问题、应对困境。让我们一起看看人生旅程的漂流线路上,可能有哪些激流险滩,可以做一些什么样的准备工作,又可以怎样和家人、同行通力合作解决困难。

人都有两只眼睛。我希望,不论是带着伤痛的个人,还是处理伤痛的咨询师,都可以用一只眼睛,看见人生旅途中的危机、困难、挑战和伤痛;也可以用另一只眼睛,看见家庭应对伤痛的资源和能力,看见生命奔涌向前、个人虽无法改变却可以利用的宏大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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