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狗十三》里有这样一段对话:“你看,这个孩子好懂事啊。”
“你怎么知道她是不是害怕、沉默、妥协呢?”
这句话用在那个选择结束自己生命的女孩子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二十岁出头,大学生,她本应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而这一切戛然而止,在她留下了三千多字的遗言后。
她绝对是一个懂事的孩子。
她考了第一名,爸爸因为有事而发脾气,她以后便再也不敢考第一名了。
初中的时候不小心把脚划破了,爸爸生气地骂她,她以后再也不敢生病出意外,就是害怕惹爸爸生气。
她想读研究生,但爸爸语气强硬“你爱怎样就怎样,以后别和我有来往”,非要逼迫她走选调生。
她不敢和爸爸吵,她害怕爸爸生气,但她也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了。
她懂事到让人心疼。
对于这个她无法留下去的世界,她没有半点怨言,从头到尾,她都在道歉,对不起爸爸,对不起妈妈,对不起爱她的人。
哪怕重复了好几次“我自杀仅仅是因为我爸爸”,哪怕吐露了爸爸对自己的伤害有多深,她还是善解人意的说“我觉得我爸是为我好”“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但我受不了”。
最后她说“我知道众生皆苦,比我苦的人比比皆是,但我真的坚强不下去了,我累了,让我歇歇吧”。
是啊,这个孩子,为了不让爸爸不开心,看着爸爸的脸色生活,一直以来将自己伪装成爸爸喜欢的模样,她能不累吗?
她的懂事,是用对爸爸的害怕,是用对冲突的沉默和对自己不愿意的事情的妥协换来的。
她成全了父母,却抛弃了自己。
“懂事,是一种很深的绝望。”武志红老师的话,真的一针见血。
很久以来,“懂事”好像是我们对一个孩子最高级的赞赏。孩子哭闹几句,一句“你真不懂事”直接将孩子的一切都否定了。
可是仔细想来,懂事,好像从来都是一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以自己的感受出发对孩子的评判。
夸一个孩子懂事,意味着这个孩子懂得不让父母生气,懂得不做让父母不开心的事,懂得让父母省心。
可当一个孩子在发出任何行为之前,都要以“懂不懂事”来决定做不做,那他会懂事,但他绝对不快乐。
他会考虑父母的感受,却压抑了自己的想法;他每一个懂事的行为背后,都必然有着伪装。
那些懂事的孩子,都有一层假面具。
《习惯逃避》的作者说,很多“被爱无能”的人,小时候都是特别懂事的小孩。
我刚开始并不怎么认同,直到我发现,我在每段我觉得重要的关系里,都不自觉地“讨好”时,我就知道我错了。
我从小就很懂事。但我也清楚地明白自己有时候的懂事其实是伴随着不开心的,但我承担不起任性的后果。
妈妈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时那种失望的表情,爸爸和朋友吹嘘“我家孩子有多懂事”时的自豪的表情,都是我的封印。
一方面,我需要父母的认同和夸奖。
阿德勒说儿童有天生的自卑感。因此,每个孩子都迫切想得到父母的认可,好确信自己存在的重要性。当孩子察觉到“懂事”伴随着父母的认同,就会强迫自己去做那些会得到父母认同的“懂事”行为。
就像被嫌弃的松子,她为了得到爸爸的夸奖,故意搞怪,装作不介意父母并不重视自己的事实。
另一方面,我不愿看到父母因为我不开心。
孩子天生就深爱着父母,父母那些微小的伤心和失望,都会深入孩子的心灵。孩子不愿意父母伤心,更不愿意父母因为自己伤心。
就比如日剧《风平浪静的闲暇》里的女儿,明明没有钱为妈妈装修房子,但还是在看到妈妈委屈的表情后,将自己所有的积蓄转入了妈妈的账户。
而我秉承着“只要我够懂事,爸爸妈妈就会更爱我”的原则长大,并完美地将这种反应模式运用到我人生中的每段亲密关系中。我会觉得,我让别人不开心的时候,不值得被爱,不配拥有别人的爱。
很压抑,很无奈。什么时候我真正开心过,我自己都不明白了。
《情感勒索》里有言:情感勒索能深切击中我们内心的要害。他们深知我们十分珍惜与他们之间的关系,知道我们的弱点,更知道我们心底身处的秘密。
站在父母的角度,当我们要求孩子懂事的时候,何尝不是以自己的爱来“勒索”孩子呢?
懂事的孩子被压抑的那份不快乐,都是对父母深沉的爱。
《少年说》里,有一个女孩希望自己的弟弟不用像她一样懂事,可以自由自在的做自己。
而这,也应该是我们父母养育孩子的方向。
其实养育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比教出一个“懂事”的孩子难多了。因为“不懂事”意味着这个孩子敢于表达自己的想法,不用怀疑父母的爱,肆无忌惮做自己。
能让一个孩子有这种底气的父母,一定是出色的父母。
除了不以“懂不懂事”来评价孩子的行为,日常相处中,我们还应该注意:
1、允许孩子发泄自己的负面情绪
小孩子当然也有自己不开心、不痛快的时候,可孩子的表达能力有限,那些不情愿表现出来可能就是一些“不懂事”的行为,比如发脾气,跟父母对着干。
然而很多父母面对孩子的脾气,第一反应就是制止、责备,孩子的脾气和反抗,在他们眼里就是不懂事,不理解父母。
却没有真正想过孩子为什么发脾气。
等等(孙俪儿子)有一段时间总是向小花妹妹发脾气,孙俪没有责怪等等,也没有说等等不够懂事,而是请来老师和等等认真交流。谈话之后才知道等等不开心是因为有人将他和妹妹作比较,他才会攻击妹妹。
不懂事的行为背后,一定伴随着孩子的负面情绪。这些情绪如果被贴上“不懂事”的标签,无异于在告诉孩子:你不能不开心,你不能生气,这样就是不懂事。
这样下去,孩子就再也不敢做自己了。
2、多问问孩子开不开心、愿不愿意
我们总善于评价孩子的行为:你今天帮了别人,真棒!你今天把自己的玩具让给了别的小朋友,真好!
却从来不善于问孩子开不开心,愿不愿意。
我们应该制造更多的机会,让孩子表达出自己的真实感受,让孩子有拒绝的机会。
关于生不生二胎的问题,傅首尔就积极询问儿子多乐的想法,多乐也明明白白地表达出了自己的不愿意“有我一个还不够吗”。
或许正是因为傅首尔愿意与孩子沟通,大事小事都愿意询问孩子的感受,多乐才能小小年纪,人间清醒,乐观开朗,还把妈妈当作自己的朋友。
多乐就很符合所谓的“懂事”,但他的懂事,却是建立在做真实的自己、表达自己所有想法的基础上的。
多鼓励孩子表达自己的想法,哪怕他的想法不正确,也要对他敢于表达的做法做出肯定。
张爱玲说:童年的一天一天,温暖而迟疑,正像老棉布鞋里面,粉红绒里子上晒着的阳光。
人的一生中,只有童年这段时光,可以去无忧无虑,可以供我们回想,让我们感受到温暖。别让它再囿于“懂事”的牢笼里了。
希望我们拥有一个快乐的孩子,而不是一个懂事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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