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嘉佳说:“孤独是全世界,是所有人,是一切历史,是你终将学会的相处方式。”
世界上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即使是同卵双胞胎,他们的差异性在身边人看来仍然很明显。
遑论隔着肚皮的人心。
我们了解自己的方式和了解别人的方式并不一致。
我们看进自己内心,倾听自己所有的声音,光明的黑暗的,高尚的猥琐的,那些一闪而逝的想法,我们全盘接收。
我们和其他人交流,只能了解到他们愿意跟我们分享的。他们按照自己的标准,挑选了一些他们愿意打开的部分,展示给这个世界。
这个挑选的过程,有些是有意识的,有些是无意识的,自己并不知道。
这个部分,心理学上叫做“理解偏差”,这意味着我们永远无法真正理解一个人,也无法被一个人完全的理解。
这就注明了,所有的人都必然是孤独的。
我喜欢跑步,从一开始的3公里都跑不下来,慢慢可以跑到5公里,10公里,一直到参加公路赛道的半马比赛。
我有个体会,当我站在半马赛道的起点,周围熙熙攘攘全是拥挤的人群。
跑着跑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有些是从5公里或10公里的分道口离开了赛道,有些跑不动了退赛,还有些跑到了我的前面,能一直陪在身边的几乎没有。
前几年跑马,我的跑团团员还试图一起完赛。但因为各自的跑速不同,硬要跑到一起,其实会非常累,我们只好约定各跑各的,在终点见面。
这和人生很像。如果把人生也看做一场长跑,注定了孤独。不管多亲密的人,也只能陪你其中的一段,无法陪你跑完全程。
你们总会在某一段错开,要不是你慢了,要不是他没跟上。
只是或早或晚,总会在死亡的终点见面。
周国平说:人之需要独处,是为了进行内在的整合。
当我们不再花时间与他人对话,我们才有了时间与自己对话。
和他人在一起,我们处于社交状态,我们把主要的精力放到他人身上,听对方怎么说,看对方怎么做,然后加以回应。
这个时候,我们自己内心的声音被淹没了。
只有在独处时,自身的端口才被打开,孤独,让我们接近自然状态。
一个人的时候,所有的表情,都是自己的,所有的本能,轮流开始它们的表演。
有些人害怕面对自己的本能,因此他们害怕孤独。
他们害怕面对真实的自己,害怕面对那个不完美的,卑微的,琐碎的,甚至是丑陋的自己。
没有人是完美的,区别在于你是通过不断逃避,伪造出一个完美的假象,还是坦然面对,勇于接受自己不完美的事实。
不断逃避的人在孤独中,体验到的是深深的空虚感。
为了缓解这份空虚感,他们拼命社交,在一场接着一场的酒局和购物中消磨着自己的时间。
只是当夜深人静午夜梦回,被压制的空虚趁机席卷而上,狠狠舔舐自己的心灵。
几年前,我也是如此。
为了排解空虚感,我打网络游戏,在组队杀怪中体验成就感;我组织酒局,在酒精和违心的奉承中飘飘欲仙;我在电脑上播放电影,从片头快进到结束,留下的仅仅是散落的故事碎片。
此时的孤独,是毒药,是枪膛上飘散的烟火。
这个时候,孤独的内核是空虚。
勇敢面对孤独的人,孤独成为催生伟大的必需品。
巴尔扎克几十年如一日完成《人间喜剧》,歌德六十年成就《浮士德》,梭罗独自居住在瓦尔登湖湖畔,创作《瓦尔登湖》,给一代代人带去平静与思索。
宁远在《远远的村庄》中说:“孤独是非常有必要的,一个人在孤独时间所做的事,决定了这个人和其他人根本的不同。”
孤独时感到的空虚,其实是在提醒你,该动起来了,去做点什么,为这个世界留下一些自己的印记,不虚度这时光。
从我自己的体会出发,不管是跑步,还是写作,本质上都是孤独的。
长时间跑步时,单调的节律使人感到枯燥,内心里不由自主浮现出许多纷乱的负面想法,勾起我过去未处理好的痛。
这些想法,普鲁斯特在《追忆似水年华》里称作“非自主记忆”。
“非自主记忆”往往是想要回避的一些事情,其中很多都是令人不快的、创伤性的记忆。
而跑步把这些记忆突然带到我们面前,无论我们是否愿意看到它们。
跑着跑着,周围的人群已渐渐模糊,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我自己。
我被迫去直面这些浮现出来的伤痛。慢慢的,我开始接纳那些不可改变的过往,疗愈那个曾受过伤的自己。
跑步如是,写作亦如是。
如果说跑步带给我被动的自我反思,写作就是一场主动的自我对话。
为了使这场对话有逻辑,有内涵,能给更多的人带去哪怕那么一点价值,我需要不断思考。
一篇几千字的文章,可能需要我放弃娱乐和社交,枯坐几天的空余时间。
痛苦吗?痛苦。
然而,无所事事的空虚,空虚到我灵魂都在发痒,更让我难受。
相比之下,我宁愿选择痛苦的写作。
以前我为了逃避孤独,不断追求社交。这些社交带给我短暂的满足,又让我陷入下一步的空虚。
现在我从自己身上找到了与孤独相处的办法,我仍然需要社交,但已不像过去那么偏执的追求。有其更好,没有也可以过。
某些时候,为了在截止日期前完成文章,我甚至会主动放弃社交,选择孤独。
人们往往把交往看作一种能力,却忽略了独处也是一种能力,并且在一定意义上是比交往更为重要的一种能力。
如果说不擅交际是一种性格的弱点,那么,不耐孤独就简直是一种灵魂的缺陷了。
孤独的时候,是自由的。
这个时候,你不用顾忌其他人的感受,可以完全依据自己的意愿,来决定怎么安排时间和事情。
结婚10年,在睡觉这件事上,我还是喜欢选择和老婆分房睡。
我睡觉打呼,晚上起夜,抢被子,实在不是一个睡眠方面的好伴侣。
和老婆一起睡的时候,我特别担心自己的动作会影响到她,就连翻身都要小心翼翼,实在是心累。
我累,她也累,干脆分开睡,大家都踏实。
在单位办公室吹空调也是。
我喜欢室内自然通风,较少使用空调。同事怕冷又怕热,每天恨不得抱着空调办公。
我跟他在空调的问题上,互相都难以将就。
一个人在办公室的时候,那种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的自由的感觉,就回来了。
自律的本质,是在逼迫自己与孤独为伍。
最高级的自律,即是享受孤独。
叔本华说:“要么孤独,要么庸俗。”
孤独使我们能静下来去倾听内心的声音,链接自己内在,有机会卓越;合群给予了我们安全感,也让我们变得庸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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