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更年期,人对死亡的体验就比较成人世界化了,跟存在主义的四大主题也更加紧密地扣在一起了。
第一个是死亡——一切关系的丧失。我记得有一次看脱口秀,有个叫方清平的演员讲了一个段子。他说怀疑自己生病了,意思就是有死亡焦虑了,然后非常害怕,为什么害怕呢?他说自己的房子、车子、老婆、孩子都是八成新,马上就成别人的了。八成新是什么意思?就是他还没享受够,还没新鲜够,却成了别人的。成了别人的就是他死去以后,这些关系可能会加到别人身上,这实际上就是在讲一个更年期的人内心的一种洪荒的焦虑——对一切关系丧失的焦虑。
儿童、青春期的孩子也有对死亡的恐惧,担心自己死了之后爸爸妈妈的爱会给别人,但这种担心更多来自想象,没有现实的体验。可是,更年期的人享受他所拥有的东西不完全是想象,很大一部分来自他的体验,来自他每天工作结束之后躺在沙发上喝清茶,然后跟家人出去游山玩水的那种惬意感、舒适感。
更年期的人非常有意思,当他体验到天伦之乐、功成名就的感觉以及圆满人生的时候,内心会生起一丝焦虑和恐惧,会担心这种美好的体验还能持续多久。这说明更年期的人对丧失有着更强烈的现实感官和心理感官造成的落差的恐惧,所以会想怎样才能让自己更好地留在关系里。
教育系统的很多更年期的人会玩命地写论文、写书,实际上就是想留在别人的精神世界和思想世界里。据我所知,很多更年期的中年男性钓鱼的频率越来越密,晚上熬着夜去水库边上钓鱼,一两点钟不睡觉,现在这种夜钓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人享受跟这个安静的世界独处的感觉,其实就是在创造一种巍然不动或者某种微妙的永恒感。
女性更不要说了,肯定想永远留住自己的容颜,所以有个词叫冻龄女神。很多女性花非常多的金钱,冒着各种高风险去做一些诸如线雕这种有技术风险的美容手术。有一段时间我有两类来访者:女性来访者每个月都要去做整容手术,一个月不做就不行,搞得对整容上瘾;男性来访者对健身上瘾,每个月都要去不同的城市跑马拉松。这些做法实际上都是在证明自己是美丽的或强壮的,都是在对抗丧失的感觉,确保自己是八成新的感觉。人是很有意思的,而更年期的人更多是通过体验衰老来触摸死亡的。
第二个是孤独——难以命名的纯粹个人体验。青春期的孩子孤独时,会说我想找谁玩什么、吃什么,即青春期的孩子表达自己需求的时候,是想去释放或消化他的某种孤独感。但更年期的人不是这样的,更年期的人会认为他的孤独像金子一样宝贵,所以他不愿意说,而更愿意藏在心里。
可是,孤独是无孔不入的,孤独的感觉像水一样,可以进入任何缝隙。于是,更年期的孤独就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更年期的人会享受孤独,在体验孤独的时候会有一个错觉,自己好像越来越强大;另外一部分是,更年期的内在孤独像水一样流动到他人格创伤的部分时,就会跟创伤有机地融合在一起,所以更年期的人只要一谈孤独,总是会带着一些创伤。
我们在个体治疗里也会看到,更年期的人谈孤独,一开始谈的其实并不是孤独,而是创伤多一点,随着治疗的推进,当创伤慢慢地被转化后,他才会更多地谈到纯粹的孤独。唯有这种纯粹的孤独以及与人的关系,才能真正地催化出一种美感或者哲学感。
第三个是自由与责任——角色与边界。更年期的人上有老下有小,要扮演各种各样的角色,而社会对他的需要也越来越多——很多更年期的人在社会上是中流砥柱。更年期的人在社会经验、技能、资历各方面都处在最完美的状态,所以他们对自己的社会角色是有很多享受的,而对社会角色的享受变成贪恋后就会激发人性里贪婪的部分。网上有时会爆出猥琐的更年期男性性侵女童的事件,实际上就是在呈现这部分。也就是说,在角色与边界之间,很多更年期的人的管理和勾兑是混乱的。
刚才说的是男性,还有很多女性也是这样的。很多女性离婚以后孩子刚上大学,自己轻松了很多,于是就去找一些年轻貌美的男性去享受谈恋爱的过程。与某些猥琐的更年期男性的行为相比,我觉得女性的做法好一点,最起码不违法。
这个话题谈起来就觉得蛮尴尬,为什么呢?因为作为各行各业的精英,更年期的人在各方面都具有完整性、整合性和成就性,理应为社会提供一种榜样和标杆作用,但事实是他们并没有起到这样的作用,反而成为了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中纪委曾提到过“49岁现象”:很多做官的49岁以前没事,49岁以后,大吃大喝大包大揽行贿受贿等都来了。这可能跟更年期的人的内在恐惧有关系。
最后一个是意义感——自性化的升华。自性化非常重要,自性化的本质就是从自然层面(人和大自然的关系)、人际层面(人和人的关系)、社会层面(人和社会的关系)回到自我层面(人和自己的关系)。人到了更年期,更多地是跟自己内在的某种哲学系统相处,因为你活了四五十年,社会经验和阅历已经在你心里形成一个比较完整的哲学链条和系统。
因此,这时候你跟自己相处的时候,很难跟纯粹的原始的自己相处了,更多地是跟哲学建构出来的那部分自己相处。哲学我、社会我、关系我、自然我等这几个我在一起相处就诞生了自性化,你在这个自性化里面去探索,完成升华,然后就逐渐超越了生理我、社会我、关系我、自然我、哲学我等诸多的我,达到了大一统的状态,在内心深处产生一种自我的永恒感,这个感觉其实是非常重要的。
随着个体的人格不断发展,不断被社会化,他跟死亡的关系就越来越有象征性的意义,越来越缺少鲜活的体验,更多地在想象的关系里去完成。当然,这个想象的关系其实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会让我们越来越封闭,另一方面也会让我们越来越有创造性,越来越有灵性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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