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岁的少年，因为初中时父母一次合谋的打骂而脱轨！打骂父母、顶撞老师、结交损友、学业崩盘、两次休学、被诊断为儿童双相障碍……父母在求诊信中苦苦追问：

“为了树立父亲的威信，我们夫妻两人协商好了才动手打了一次，怎么就成了今天的结果？？？”

“为了这件事，我们已经多次向孩子道歉，为什么还是不能回到从前……”

访谈之下映射出一位焦虑的妈妈、一位倔强的爸爸，二十年表面风平浪静却暗潮涌动的婚姻生活。

他们像多数的父母一样误以为，重视孩子个体的教育要比其他任何事情都重要，所以培养出一个钢琴十级、成绩优异的孩子，却从来没有尝试下真正与孩子学会谈心、学会沟通。

面对青春期中的小可爱，一对原本不在一条阵线上的夫妻却组成了奇妙的联盟，来共同“对付”孩子……

终于，三个人的关系打破了那原本薄弱的平衡。夫妻斗，父子斗，母子斗，母亲向父亲要关注，父亲妥协的只会退让，孩子不停埋怨父母的态度，天天内耗少年哪里还有精力学习和生活……

以下是访谈内容节选

张道龙：讲讲你的困扰吧！

来访者：主要是几个困扰。一个是人际交往。可能是跟药物用量有关，导致情绪异常的平稳，以及不知道怎么跟同学聊天。至于跟家庭的话，已经看穿了，已经很佛系了。

张道龙：呵呵~跟我解释一下跟家里怎么很佛系？

来访者：之前在家里就是把自己房门一关，自己在里面看手机。只不过最近因为药物的作用，把我的情绪都给捋平了，跟家人也能聊得上来。只不过我知道那不是我的本意，只不过是人类作为一个社交类的动物需要跟别人进行沟通。

张道龙：OK。你现在是高二，一般到高三或者高四就开始考大学了。你现在整天关心的就是什么关系，什么佛系。那咱们学习如果按照这种发展下去有可能考上大学吗？不管几本。

来访者：难。

张道龙：对，我的意思是说（考大学）这事本身很难，不学习（考上大学）都难。那你的注意点怎么都在打球呀！听音乐呀！看手机呀！跟父母吵架呀！交朋友！不管谁对谁错，我们不知道。按理说，你的兴奋点应该在“这可怎么办呀？我上不了大学”。这是个问题呀？你不急这些事情吗？

来访者：呵呵~现在跟家人吵架，哪有心思管去这些事情。去年八月份还得了一个重度抑郁症，当时想死，天天都想自杀，还管他考大学呐！

张道龙：那现在不是不抑郁了吗？我的意思是，半年过去养好了病，那以后干什么呢？

来访者：没考虑过。

张道龙：中国的大学随便让你挑，你想学什么呢？

来访者：国防科技大。

张道龙：想学什么专业呢？

来访者：炸药系。

张道龙：炸药！？哟！你为什么想学炸药呢？

来访者：以前初三的时候，喜欢化学试验。就喜欢一个人在家里搞炸药。

张道龙：哦！你喜欢化学，我以为你想当塔利班恐怖分子，ISIS呢！那还好，想搞建设性的还挺好。好了，这是第一点。我看你的谈吐看着挺文明，挺聪明的，你要不是说你有这些问题，我都看不出来你有智力的问题，学习不好的问题。你能跟我说什么使你变成今天这样了呢？自暴自弃，听起来就像你说的比较“佛系”。

来访者：初二暑假，一个是我自己买手机，一个是我在网上跟同学聊天。他们看了我手机，然后把我狠狠打了一顿。那次打的比较重，初三我就没怎么学习，一直跟父母关系不好。就是这个转折点。

张道龙：哦！你喜欢化学，说明你还是愿意学习呀！本身学习你并不觉得讨厌。

来访者：学习不觉得讨厌。但我一个学生，你不能只一头扎在学习里面，你学习学累了的同时，你跟同学聊聊天，玩玩，这是很正常的。但问题是，我认真学习，我爸妈就在我同学里面，背后做些小动作。那我认真学习，啥都不管的话，那我同学净被他们弄完了，同学都不跟我玩了。我肯定要处理这件事情呀！

张道龙：呵呵~对的，很明显你是爱玩的小孩。好了这点我知道了，我知道问题在哪里了。现在是这样的，你现在是高二，家里经济条件还好吗？就是让你上私立大学有可能吗？

来访者：有可能。

张道龙：你跟父母的关系影响你学习，那如果他们不管你了呢？你能好好去学习，去考个大学，不管是什么大学了。

来访者:他们已经撒手不管的差不多了，手机已经在我手里，24小时不管我怎么玩，他们基本上不管了。

张道龙：刚刚你说因为他们干预你私生活，导致你自暴自弃，那他们现在不管了，你为什么还是不想学习呢？

来访者：一个是因为我跟家里的关系，导致我听课有问题，一个是初三高一落下的功课太多了，确实跟不上。

张道龙：你们学校是一个特别好的学校吗？

来访者：还可以。

张道龙：你们年级有多少个学生？

来访者：两千四。

张道龙：能有多少个学生可以考上大学？

来访者：二本线及格率93%。

张道龙：哟！那蛮好的。那你最差的成绩相当于百分之多少呀？

来访者：倒数前十！

张道龙：那就是说是上不了大学的程度了。那你上课的时候是真的听不懂老师在讲什么？还是...

来访者：注意力集中不了。

张道龙：那注意力集中不了是什么原因呢？

来访者：听着听着就走神了，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张道龙：如果听你喜欢的老师的课，你能注意力集中吗？

来访者：如果是我喜欢的老师的话，我能听得进去。

张道龙：否则就溜号。

来访者：对。

张道龙：你这个在课堂上爱溜号的毛病是从几岁开始的？

来访者：从初三。初三要中考了嘛！开始复习，一轮复习，二轮复习，那些全是我会的东西。我最讨厌听复习课了。然后开始养成这个习惯。

张道龙：哦！那你听课听不进去是从高中开始的吗？

来访者：上课爱溜号是从初三开始的，高中听不进去的话也差不多吧...

张道龙：父母有这毛病吗？学习困难呀？

来访者：肯定没有。

张道龙：你的父母有洁癖吗？家具摆来摆去呀？收拾的干干净净啊？

来访者：家里太乱了也不好，正常收拾，但没到达洁癖那个程度。

张道龙：那对你管的过程中，有没有规定几点钟起床，早上吃什么饭，穿什么衣服，到什么地方去玩，这些管的多吗？

来访者：以前管。

张道龙：跟邻居，其他同学比起来，管你算多的吗？还是差不多一样？

来访者：差不多吧，应该。

张道龙：好的，那你今天来想让我们帮你解决什么问题呢？

来访者：一个是药物把我的情绪捋的很平，不知道怎么跟同学聊天。另外一个是最近比较严重的是失眠。我十二点躺床上，躺倒两三点才能睡得着。

张道龙：那你几点起来呢？

来访者：十点钟，十一点。

张道龙：哦！总的来说就是睡眠时长还行，就是晚睡晚起。就是睡得晚是吧？

来访者：对，就是睡不着。有一次我九点钟就躺床上，正好当时困然后睡着了，睡到了十二点就自然醒了。然后又到凌晨三点才睡着。

张道龙：你这听起来，很多像是不良行为的问题了。你今年多大了？

来访者：16。

张道龙：哦！还没成年。先说你药物的事情。你现在用的药物是治疗双相的，我不认为你有双相了，现在这个药你已经出现副作用了，慢慢停掉就没事。换成米氮平这类的药，治疗焦虑，治疗失眠，让你睡眠睡深。

心理咨询你要怎么调呢？你要这样去想，不是为了他们，是为了自己。你看你长得高高大大的，帅气，女孩子专门喜欢你这样的。但你要说你是高中肄业，谁敢嫁给你呀！我要是女孩的父母，肯定不同意。那你未来就变成了大学上不了，女朋友也找不来。为了自己呢，也得鼓个劲上个大学，不管是什么大学。上不了好的大学，那就上差的大学。漂亮的女孩子一般都去差的大学，所以你的机会更多。人一旦漂亮了，就学习不好了嘛！中学接受情书比较多，就不容易学习的好。所以越往下面的大学，漂亮的女孩子越多。你去那里能找到漂亮的女孩子，而且你学习也不累。（来访者笑）但是呢，你至少得考上啊！

你在家里至少是两年，你跟他们斗啥啊！父母变好了，你也知道这种情况了，就不跟他去斗。哇哦！你把精神头都用在父母身上，交友上，不如放在学习上，到了大学谈个漂亮的女朋友，到时候爸妈也管不着你了。所以你得想办法以这个作为动力来调整自己，不是为了他们是为了你自己。先把睡眠搞好，到时候我们再看一下能不能用一些兴奋剂一类的药让你的注意力改善一下。如果你真的是注意力缺陷的问题，那这好办。如果你不是注意力缺陷的问题，是不良行为的问题，你真的不想学，那什么药都帮不了你了。

社会学的角度，你得想明白。你想学化学，这个绝对是没有问题的。你家里资源比较好。现在很多私立大学，基本上给钱就能上。但多少你得考出来点分数，你不能一分都考不出来。你得给自己一个机会，不能把自己剩下的两年毁掉。就是说，父母可以不管你，但你呢为了未来有个女朋友，有一份工作，可以去民办大学学化学去。你又对化学感兴趣，挺好。最怕人没爱好。爆炸专业，中国还真有这个专业，以后可以开矿山呐！这是个正儿八经的职业。但别耽误了这个爱好，有病可以治，但不上大学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不要自毁前程，不管是什么原因。我认为你父母的教育有部分原因，但你也是一个让人操心的小孩。搁到一块，全家斗来斗去，把全家的精力都放在斗争上。三人分成三派，甚至还出现四派。你看你这家闹啥闹啊！阶级斗争都搞到家里去了。所以我一直都以为你们家是搞阶级斗争出身的，听起来怎么专门搞这种东西。给你带来困扰的那些药，让你睡不好觉的药，我们能逐渐替代成让你能睡好觉的药。这样清楚了吗？

来访者：嗯。刚才你说有爱好就行，但问题是我的化学爱好，已经被我爸妈扼杀了。

张道龙：当时你父母不知道怎么养你这样的小孩。就是瞎整。就容易变成这样，养好了也就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养对的就是变成这样，养错的更多。就这一个小孩，不知道咋办，毕竟没当过爸妈，然后就乱套。最多你在家里还有两年，如果按时上大学的话。那这24个月何必天天跟他们斗气。好了，从现在开始不扼杀你了，你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是争取上个民办大学化学系也行。该锻炼锻炼，该听音乐听音乐，清楚吧？

坚持24个月，人生就是另外一个，但千万别因噎而废食，因为跟父母打架，你就破罐子破摔，最后全家都失败。为什么呢？要把全家都搅失败了。实际上搁到一起能成功，但是要注意方式方法。这样清楚吗？之后我也跟你父母也这样讲。

来访者：我现在对他们两就是极度的不信任，丝毫没有信任可言。

张道龙：是的，现在还有24个月就离开了，把这个变成动力，抓紧考上大学，用不着信任他们。只要他们汇的是真钱，就可以了，其他的信任再慢慢建立。凡是在高中阶段，还在跟父母纠结，父母完不完美，有没有毛病的小孩，多半是没有出息的。为什么呢？因为有出息的小孩，就会把父母作为起跑线，站在他们的肩膀上，朝外看，朝外使劲，利用父母的资源实现自己的梦想。到了高中阶段，还跟父母纠结，到了大学阶段，还对父母不依不饶的，基本上都是不出息的孩子。这就是有毛病。你看那些大科学家，父母是农民，父母是工人，父母有钱，父母没钱，都不影响他的。为什么呢？一开始需要父母帮一段，后面就自己管自己。

这个世界上，真正爱你的是他们。你以为我们爱你吗？NO！你别伤心。是因为你有病，我们当你的大夫，你病好了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了。只有父母这样的，有病也爱你，没病也爱你。你好了他们为你高兴，你坏了也为你担心。全天下只有父母是这样的。第二个人你放心都是虚情假意的。你不给老师钱，你看他还教不教书育人，你不给医生钱，你看医生还天不天天看病。你去饭店吃饭，不给钱，你看他揍不揍你。

唯一真正关心你的人，但他们缺少方法，他们也需要帮助，他们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他们也没经验。这些事情你让他们跟医生烦就行了，你抓紧时间做自己的事情。这就是有出息了，你再没完没了就是自毁前程。小的时候就是家里没照顾好嘛！就是父母有问题，你也有问题，都搁到一块。从今天开始，彼此能不能互相退一步，退一步海阔天空，进一步你死我活。听清楚了吗？

来访者：我知道，但是我对于跟父母之间的矛盾，我已经养成了这种习惯。所以我对外界的，老师、同学、朋友、亲人都不信任。我怀疑我跟他们之间的交流有障碍。

张道龙：对的，但是你还在纠结。纠结的这个事。没完没了的这个毛病，它特别消耗能量，所以就变成了你很难适应这种社会啊！就变成了这样或那样的问题。那问题是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去管这个事情，去准备自己如何才能上学校，抓紧考个化学专业，爆炸专业。大学四年，加上现在的两年，总共还有六年的时间。现在的这两年，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剩下的事情边上大学边治疗。那你就完美了，你的问题就解决了。我的意思就是你不能把剩下的24个月还天天跟父母研究这个问题，还没完没了。就是说，真的给父母信任了，真的理顺了，咱前程也没了。

来访者：是

张道龙：你说话这么纠结，像个大姑娘似的。怎么没完没了，心眼比针鼻儿都小（来访者笑）你看多没意思。大小伙子做别的事情去，别那么细腻。咱都想学化学专业，学爆炸，咱都能炸海底隧道，台湾海峡都等着你去建设（来访者笑），去海底放点炮多有意思。整这些干嘛呢？这样清楚吗？

来访者：差不多清楚了。

来访者父母入场

来访者父亲：老师您好！之前有家医院诊断孩子是双相障碍，我们对这个结果有些怀疑。

张道龙：这个可以肯定不是双相障碍。

来访者父亲：小孩出现这个状况的根源是什么呢？

张道龙：第一个呢，是父母太事无巨细地控制小孩，想把这个小孩管教的是非常好。控制过多变成这样。你们是一个非常纠结的家庭，这小孩（的思想行为）我们叫强迫。就是父亲也强迫，妈妈也强迫就容易是这种。相当于“手握沙子”越近，沙子就漏的越多。把小孩培养成一个纠结细节，没完没了，到现在还在纠结我跟父母不信任的问题怎么解决啊！他管我手机的问题怎么解决啊！一点都没有正事，焦虑水平非常之高，一点也没有远大理想。所以这就是教育失败的楷模了，但这多少跟父母有关系。管太多的小孩，就容易变成这样。典型的就是内斗，而不是一致对外。一致对外的意思就是说抓紧上大学，抓紧找个好工作，抓紧谈恋爱。

来访者母亲：教授您好！我还有个问题就是我希望爸爸引导孩子大方向，人生观、价值观。你能给他爸爸一些建议吗？

张道龙：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不是他父亲，是你们一起的原因，他爸没有坏到哪去？你也没好到哪去。一起努力把小孩培养成这个样子。要适当地于孩子划清界限，建立起边界。不是说谁管多，谁管少。尽量都不管，只要管他们的健康，引导这方面抓紧交给专业咨询师。是通过他喜欢的学长、喜欢的老师告诉他要怎么做，而不是通过我们去告诉他父亲要怎么做。

来访者叔叔：教授您好！除了小孩的问题，在父母的关系上，在很多事情方面，他们达不成共识。各自坚持自己的观点，关键是都不认可对方的观点。这个涉及到生活中的各个方面，很多小事情都是这样的。容易挑对方的理，总是挑对方的问题，觉得自己是对的。

张道龙：你看我们刚刚分析的是对的！为啥说小孩强迫呀！就是在这里。这小孩肯定是他俩亲生的，绝对不是隔壁老王的。什么道理呢？他也是这样纠结，他也是这样挑刺，全家都是这样才能培养出这样的小孩。都爱斤斤计较，心眼像针鼻儿似的，得理不饶人。没有谁是坏心，没有谁是不好的。

小孩现在不是也这样的吗？斤斤计较这事，考大学忘了。夫妻之间计较这事，忘了搞好关系了。家庭是情场不是战场，整成了三个战士。家里提供一个支持的环境，互相不要太较劲。小孩现在就在较劲跟父母的关系。他还差一年就上大学了，他说他班里百分之九十几的人都能上大学，而他都考不上，他不去计较。专门跟父母计较这些，实际上就是陈芝麻烂谷子，鸡毛蒜皮的事，这就叫强迫。这就是具有强迫型人格特质的家庭。你看最后一秒还说你，你整整他爸，他爸倒是很文明没说。实际上有可能反过来说你整整他妈。互相都认为对方有问题。小孩说是他们两个的问题。你听听，一家三人三战士。这都是顺序搞错了。这都是管多了的家庭带来的。叔叔观察的是对的。为什么我刚才避免说父母关系这个，是因为不是一次咨询能解决的，这个跟性格有关系。他们不是一时这样，而是他们两个结婚之前就这样。对一件事情，斤斤计较，认认真真，事无巨细。你以为他们没有意识到吗？意识到了。改起来难吗？有一句是这么说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所以我尽量不提父母的事情，想改孩子。毕竟孩子才16岁，还有可能。

[编者语]

做父母，是将“权威”放在第一位，还是将“沟通”放在第一位？

在家中，是将“情”放在第一位，还是将“理”放在第一位？

对子女，是把“对错”放在第一位，还是将“合理”放在第一位？

这个的案例值得我们每位家长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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