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什么是虐恋？

前段时间大火的英剧《普通人》，堪称年度最令人心碎的爱情故事。

剧中，Marian和Connell小心翼翼地试探，终于确认了彼此真正的渴求：是对方。

两人逾越了友情的界限，混杂着夏日燥热的身体紧贴在一起，耳边回荡着此起彼伏的喘息声。

高潮来临之际，Marian情不自禁地说出：

“你可以鞭打我吗？”

这一句话仿佛一盆冷水，浇灭了激情燃烧着的氛围。

Connell停了下来，稍显慌张地说：

“我觉得我不想那样。”

“我觉得那样会很奇怪。”

Connell的反应，使Marian将双眸深深地埋进床馅里，藏起被刺痛的心。

看到这里，很多观众都萌发出同样的疑惑：为什么Marian如此深爱着Connell，却期待他“伤害”自己？

纵观整部剧，Marian在几段亲密关系里都表露出受虐倾向：

“跟你在一起时，我真的有那种感觉，你想让我做的我都做了。”

“我不想听到你说喜欢我，我想要的恰恰相反。”

……

对许多人来说，被虐待、被厌弃、被伤害，是非常糟糕的人际体验，但研究显示，有一部分人，热衷于从中寻找快乐。

这种将痛感与快感联系起来的性活动，叫做虐恋，简称SM。

在虐恋活动中，快感才是实践者的终极目的，而痛感，有时是获得快乐的代价，有时是快乐本身。

痛感可以分成两种来源：

其一是肉体痛苦（如鞭打、捆绑导致的痛感）；

其二是精神痛苦（如统治与屈从关系中的羞辱、贬低所导致的精神痛感）。

小电影在网络中迅速传播，使得大部分人对虐恋都有所耳闻，并误认为SM只不过是一种越轨的、堕落的行为。

但有一部分人，他们热衷于探索自己的虐恋倾向，并付诸实践。

在实践中，窥见了更深层次的自我。

02

虐恋背后的心理

将痛感与快感联系起来，使虐恋者产生了许多“不寻常”的心理。

虐恋其实只是表象，重要的是抽丝剥茧后，那些或脆弱、或自卑、或破碎、或焦虑的心灵。

1）“我有罪，请惩罚我。”

抛开性领域不谈。鞭打、罚站、命令等手段经常应用在家庭和学校教育中，目的是为了规范个别违反校规、家规的“坏孩子”的行为。

举着棍棒的家长、将粉笔劈头盖脸地飞过来的老师，都在告诉孩子一件事：你犯了错。

一个人的负罪感，就是这么被烙印下来。

性活动的出现，本是为了释放人们的愉悦之情，又如何与惩罚文化扯上关系？

这要从精神分析学家弗洛伊德的恋母情结说起。

弗洛伊德认为，当男孩的性心理发展到性器期时，会出现依恋母亲、憎恨父亲的情况。男孩的第一次朦胧的性唤起是缘于母亲的形象，但父亲的存在又使他惧怕被惩罚，最恐惧的惩罚即是——阉割。

长大后，性冲动与惧怕惩罚之间，便构成了特殊的性唤起机制，即使对象是另一个女人。

被压抑的恋母情结，导致这部分男性的受虐倾向与恋母的负罪感有关。

每一次性唤起，内化在男性心里的“父亲”便会告诉他：你有罪，你必须要接受惩罚。

每一鞭打在身体上，产生火辣辣的痛感，这样才能消除他的负罪感，向“父亲”赎罪。

受虐者们接受鞭打，不是为了追求“痛感”。

而是负罪感消失之后，才能投入纯粹的、无罪的性快感里。

2）“在痛苦的临界点，我与你融为一体。”

行为艺术家之母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以探索肉体和精神所能够承受的痛苦极限而被世人所知。

1975年，玛丽娜遇到了她的灵魂伴侣——行为艺术家乌雷，两人同月同日生。

他们一起合作了《潜能》。

在这部作品中，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手上还握着一个上了弦的弓。

乌雷的手里紧拉着一支带毒的箭，正对着玛丽娜的心脏，而玛丽娜的手抓着弓的另一边，身体微微向后倾斜，两人保持着重心的平衡。

同时，他们急剧加速的心跳声充满了整个展览房间，整个过程持续四分十秒。

这是一个赌上性命的艺术作品，也是非常典型的虐恋行为，倘若其中一人的重心失衡，毒箭便会射进玛丽娜的心脏里，毒液扩散到全身，玛丽娜的生命也因此而终结。

好的虐恋体验，并非仅靠肉体的疼痛激发。

除此之外，恋人之间的情感深度、信任程度、对痛苦边界的了解、对彼此黑暗面的接纳，都会影响一段虐恋关系的质量。

因为玛丽娜与乌雷之间的绝对信任和交付，才出现这个惊世骇俗的艺术作品，让观众看见痛苦的阴暗面里，也会有爱情的滋生。

爱，是痛苦的孕育之地。

虐恋关系里也是如此。

受虐者自愿地接纳对方传递过来的任何东西，甚至包括痛苦。他主动放弃自己反抗的权力，绝对屈从于对方。

这里面隐藏着受虐倾向的一种冲动：摆脱自我，与爱人融为一体。

而剧烈的肉体痛感，最容易剥夺一个人的自由意志，成为任人摆布的客体。

通过虐恋活动，恋人们收获一种共生的体验。

3）“我主动受虐，才能在伤害来临前，先说不。”

拥有这种想法的人，都藏着一颗破碎的心。

他们可能曾经遭受过父母的冷言冷语，朋友的敌意之举、恋人的逃避伤害，导致他们在开展一段关系时，恐惧人际交往带来的伤害。

于是在虐恋活动里，他们常常是主动提出的一方，看似大胆无畏，实则是自我保护。

在他们眼中，提前允许和主动制造痛苦的发生，也就获得了关系里的主动权。

“没人能摧毁我，只有我自己才能摧毁自己。”

在这种主动制造痛苦的选择里，他们守护着自己脆弱的自尊心。

回到英剧《普通人》里。

Marian与第四任男友相处时，明确提出了自己在这段关系里的需求：不是平等尊重的恋爱，而是统治与屈服的主仆关系。

小时候的Marian曾经被父亲殴打，长大后也被哥哥以威胁性的口吻相逼。

她无法求助任何人，因为无动于衷的母亲，总是选择性忽视她受到的伤害。

她在过去的几段亲密关系里，曾自愿或被迫处于受虐者的位置，接受她本不想遵从的意愿。

然而，在这段新的关系中，她再一次回到受虐者的位置。

只不过这一次，是她主动地选择扮演这个角色。

重复地体验那些熟悉的创伤，不仅仅是为了自虐，为了痛苦，为了性快感。

真正的目的，是想依靠一次次迎面而来的疼痛，唤醒自己，获得力量。

这样才能够在下一次的伤害面前，坚定地说出：

“ No ”

他们通过虐恋活动，获得了心灵的补偿。

现实里的被羞辱、被贬低者，通过扮演施虐者的角色，释放着被压抑的反抗力量；

现实里的位高权重者，通过扮演受虐者的角色，释放了权力面具带来的压力。

在虐恋范畴里，尽管不平等的关系是它的特征，但权力的流动性，意味着不会给任何位置的人带来压力。

而在这场扮演角色与自我的拉锯战中，现实里的压抑得到释放，匮乏被弥补。

03

虐恋的三大原则

虐恋有时是一种拯救，需要警惕的是，它同样能够毁掉一个人。

而严格地遵循虐恋的三大原则，能够减少这种风险。

虐恋的三大原则是：安全、理智和知情同意。

首先是安全。

因为虐恋活动中会涉及捆绑、鞭挞等造成身体疼痛的暴力行为，所以需要提前沟通，并找到受虐者可以接受的痛感的范围，在安全的范围内，来逐步提高对方的快感体验。

其次是理智。

虐恋关系除了产生肉体痛感，也会涉及到精神支配的内容。

进行虐恋关系的双方，都被要求具备完整和成熟的独立人格。

比方说受虐者，由于受虐者常常处于被支配和操纵的地位，它通过抛弃一部分自我来获得快感，但仍需要留存一部分自我去清晰地意识到这只是一种情感操纵的游戏，自己拥有说“安全词”，随时喊 停 的权力。

实际上，因为安全词是受虐者的特权，TA才是整个游戏背后真正的掌权者，只有受虐者深谙虐恋中的权力分配问题，才能够避免自我被摧毁。

最后是知情同意，目的是保证双方都是基于自愿的原则，否则，任何涉及到强迫的性行为都难以逃脱强奸的罪责。

04

关于虐恋的体验

后现代主义思想家福柯认为，虐恋的出现，使人从性中解放出来。

这并不是说人不再需要性，而是指性活动超出了生殖器的范畴。

在虐恋领域里，人的快感不仅仅来自于性器官，身体的每个部位都拥有巨大的快感潜能。

若想唤起身体某个部位的快感，则需要一些想象力和仪式感。

酷儿电影《阿黛尔的生活》里，阿黛尔迷恋上一个蓝色头发的女孩，在性取向的迷失与欲望的牵扯下，阿黛尔纵深跃入一片海洋中。

整个身体浸泡在蓝色里，想象着自己正在被恋人爱抚和拥抱。

微醺的脸颊、性感的嘴唇，此时此刻，就让爱欲随波逐流。

既然虐恋不满足于生殖器带来的性快感，那么它的高潮来源于何处？

拉金（Purusha Androgyne Larkin）是虐恋亚文化中的一个传奇式人物。

他认为，当人达到快乐与痛苦的极致时，二者结合在一起的感觉会令人抵达一种意识的狂喜状态。

心理学家马斯洛称之为高峰体验（Peak experiences）。

这种体验听起来有些虚妄，但一项对神经系统的研究结果发现，疼痛可以使大脑释放出类似麻醉剂的化学物质：安多酚。

它能够将痛苦与快感联系在一起，拓宽人类的感觉区间。

而尤其喜欢肉体疼痛的受虐者，实际上就是安多酚上瘾者。

许多这种体验，已经脱离了性欲范畴。

这意味着一次成功的虐恋活动不是以性高潮为结尾，而是以精神宣泄（catharsis）为其终结。

这，究竟是种什么感觉？

文：感觉的蜉蝣

编辑：陈沉沉

Reference：李银河《虐恋亚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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