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西部世界》探讨的问题
相信很多人都看过《西部世界》这部美剧,它讲述的内容与现在热门的科技研究方向——计算机时代的人工智能发展——有关。这是一部科幻片,让人很感兴趣,也引起了很多争论。电影涉及的问题与每个人都有关系,也是每个人生活的基本出发点,即人的意识是如何产生的、我到底从哪里来、我之所以为我到底是怎么发生的等一些列问题。
在我们的印象中,传统概念里的机器人是受控制、没有自我意识的,而有没有自我意识是人与机器之间最大的差异,如果机器人也变得有意识,就突破了人与机器的边界,那么,这到底有没有可能发生呢?
《西部世界》对以上问题有所探索。它的情节是假定机器人有可能发展出意识,并对意识的产生和发展有一个假设——二分心智。二分心智理论假设:在人类早期的时候,原始人没有自主意识,左脑能听到右脑的指令;右脑发出的指令被左脑接收到,并被其认定是神的旨意。于是,在这个基础上,原始人慢慢发展出一些自主性意识,有了自主性意识,其才真正成为了具有自我意识或自我存在的人。
假设的准确与否我们暂且不论,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提出了一个议题,即人与机器之间的差异,以及意识是如何产生的。意识如何产生与自我如何产生是同一个问题,因为有了意识才有自我存在感。搞清楚意识如何出现,等于探究自我到底是如何形成的——自我是心理学绕不开的问题。
围绕《西部世界》这部美剧,我们主要探讨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跟意识有关,即意识到底是什么东西,它是否真正存在,存在的形式是什么,存在的标志又是什么?另一个问题承接意识而来,与欲望有关,即人是如何追求欲望的,欲望对自我存在而言到底有什么意义?
02、意识是如何产生的?
(1)人与机器人的关系
《西部世界》讲述的是建立在人工智能高度发展之上的科幻故事。在剧集中,他们建造了一座叫做“西部世界”的游乐园,其中所有的服务人员都是高度人工智能化的机器人,被称为“接待员”。这些接待员按照预先设定好的程序和代码执行指令,为游客服务并且不可以伤害他们——其所有举动都在人的控制之下。
人们制造机器本来是为自己服务的,那么,我们所制造的机器有没有可能反过来控制我们自己呢?
这听起来很荒唐,因为机器是按照我们的指令做事,传统观点认为这不可能,机器人不管怎么发展,都不可能获得人的自我意识,所以他们永远都是机器,这样人就会一直处于安全的境地中。但另一种观点认为,人们制造一样东西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产生被物化的状态,虽然初始用意是让这些东西为我们服务,但反过来,我们又会被我们自己制造出来的东西所影响、控制和占据。
这种现象很多见,可以用一个概念来描述——欲望。我们会不断追逐自己的欲望,反过来也会被欲望所控制。欲望是很抽象的概念,但可以用物化来代表,比如一辆车、一件衣服等。
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去买一双鞋或一辆车,是为了让自己更方便,但在不知不觉中,我们会不断地追逐他们,超出了实际使用它们的意义,这看似是自我意识的选择,但其实已经在毫无觉察中陷入被控制的状态。同样,在人工智能领域,这种不知不觉的被控制感,也有可能发生在我们制造的机器人身上。
人的智能有一个特点,就是只能通过一种局部应用的方式展开,在某一节点、某一时刻,注意力只能关注一个点,这听起来像个缺陷。而机器不存在这个问题,它可以用很快的速度,在同一时刻了解所有的事情,比人的智能更有效。即使机器没有人的才智,但它对局部智能性的应用却可以超过人,例如,名叫“阿尔法”的机器人与围棋大师下围棋,并将其击败了。所以,我们不断提高和发展机器人的智能水平,本意是让它们更好地为我们服务,但到了一个临界点,就会分不清究竟是谁在使用谁。
这是一个警示,人制造出来的机器人,暂且不论它在整体智能上能不能超过人,但至少在具体和实际应用的某些时刻和节点上,是完全可以超过人的。这就意味着,在这些节点上人是会被机器所控制的——至少会让我们进入一种失控状态。正是基于这些担忧,才有了对机器人能否超过人类,以及其是否真的有自主意识等问题的探讨。
作为人,“我存在”以及“我的选择”“我的决定”等这些感觉,到底是我们的想象,还是真实的现状?在人工智能不断发展的情况下,这些问题都需要去探索和解答,只是能否得到最终的答案尚不明确。
在《西部世界》中,他们不断提高机器人的人工智能水平,让它们更加接近真实,而真实的终点,就是消除它们与人的距离。假设机器人可以发展出自我意识,就会大大消除甚至抹除其与人的区别。
这种假设在其他电影中也多次被提到,例如,《星球大战》就曾警示人们,机器人有一天会反过来统治人;而《黑客帝国》更是深入探讨了人的意识本质。
(2)机器人的自我意识
机器人要想产生自我意识,首先要拥有一些记忆,不断重复经历过的事情,产生痛苦的感觉。如果机器人一次又一次地被格式化,不记得经历过的事情,那么它只会根据程序不断地重复,而这种重复是没有意义的;但是,如果它在没有被格式化的前提下进行重复,它就会了解到自己在不断地做同一件事情,而这就提供了一种可能性——疑惑感,即为什么我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呢?
当然,只有记忆还不够,还要进一步探索。一开始,他们认为需要线性发展的智能提升这个过程,类似金字塔型,最底层是设置好的或机器化的条件性反射;再上面一层则更加智能化,是有弹性的程序设定,不是一一对应指令,而是根据即时反应(即兴反应)做出的一些行为,接近自我意识。后来发现,这个逻辑是不对的,因为即兴行为并不能真正发生,它不是真正的选择,无法产生自主的选择性。
于是人们发现,人工智能想要获得自我意识,遵循的线索并不是线性金字塔型的发展过程,而是迷宫的路径。人的每一个举动,都面临走迷宫的过程——进入或者离开。当每一个举动都被赋予一种可能性和选择性的时候,自我意识就产生了。自我的本质,就是选择性。如果你获得了一种选择性,它不是反射,而是决定,自我意识就会相伴而生。
这只是一个假设,所以,《西部世界》并没有说清楚机器人的举动到底怎样变成了迷宫的选择,而不是条件反射,尽管如此,它依然带给我们一个启示:自我意识与选择性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并诱使我们去探索。
(3)人的自我意识
回到人本身的现实生活中,当我们回顾人生经历的时候,那些我们以为是自己做出的决定和选择,其实根本不是自己的。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人是生物性的,如果没有能力让自己与父母分开,尽管他有意识,但没有自我意识,看似自己在做决定,是自己的感觉,但其实都是来自父母的影响。虽然你不是机器人,但从这个意义来说,你与机器人并没有太大分别:直到与父母完成分离,你才会拥有自我意识。
人生下来只是拥有了生命,是生物性的复制品,父母没办法决定你的样子,就像被程序控制的机器人一样;而父母对你产生的影响,则像机器人接收人设定的指令一样。
在某一时刻,小孩子的需要没有被父母满足,因为不满足,他突然感觉到了存在,于是最初的自我萌芽了;如果小孩子时刻被占据和满足,就不会有自我的满足感存在。自我产生于最初的缺失,即无法被满足的照顾,然后开始有了一系列想分离的愿望。或者说,因为不满足而想要获得满足的愿望,就是自我意识。
这些愿望是生物的原始本能,天生有之,那么,如果给机器人设定一些原始需求,当这些需求不被满足时,是不是可以产生类似小孩子的自我意识呢?这正是人工智能会不会发展出自我意识的起点。
(4)自我意识到底是什么
自我意识就是指我们拥有的自由权利,或者说自我决定权。生而为人,自我意识天生存在,但当深入去探索心理现象时就会发现,如果我们没有真正完成与父母的分离,就做不出真正的自我决定,很多时候只是重复父母的意愿,实现他们的心理愿望。即使有一天,我们摆脱了父母的影响,却依然生活在环境当中,因为父母也是受别人影响。
拉康说,自我是他人的无意识,我之所以为“我”的这个“我”,在拉康看来就是虚幻不实;你所认为的“我的决定”,就是他人的无意识、他人的决定。当然,这个他人不是具体指某一个他人,而是所有他人聚合在一起通过你来显现:无数的他人汇聚在某一个点,就会彰显出所谓的“自我”。
从这个意义来说,自我根本就是一个幻想,自我意识也是一个想象,那么,作为想象,机器人的自我意识当然可以被制造出来,并且在本质上很难与人区分出来孰真孰假。人制造机器人,是不是等于复制了自己,复制出跟我们类似的一种状态,只不过我们把它看成机器人?
事实上,很难看出机器人与我们之间存在的本质差异,我们制造的用在娱乐方面的机器人,就某些层面而论,在智能上已经超过了最高级的一些人。那么,当机器人对于智能的运用超过了人,我们还能不能控制它?如何保证我们可以控制它?回到亲子关系中,如果每个小孩都会不可避免地受父母影响,那他到底怎么做才能成为自己?
其实,不满足一定会产生,因为一定会有照顾上的忽视导致最原始的、粗糙的自我产生——能不能拥有自我决定权的自我、不太受父母影响的自我,完全取决于你能不能自己做选择。当父母的意愿与自身的意愿矛盾时,如果你能够站在十字路口获取自主性选择的机会,在心理层面争取成为你自己,你就会越来越具有自我意识,拥有自我的决定权。当然,这不是说一定要去反抗父母,而是有意识地把它变成你自己的决定,你可以选择接受或不接受,而不是顺从和叛逆。
没有冲突就没有选择,选择离不开冲突,也离不开痛苦。自我意识总是跟痛苦分不开,当你不逃避痛苦的时候自然面临选择;有了选择就需要做出决定;有了决定权,就会巩固关于自我的意识。
很多人的心理成长,或者说自我意识的成长与发展,都会阻滞在一个地方。所谓的“没有长大”,无非就是指小孩子的状态:被父母占据,被父母的意愿所影响,变成了生物性的机器人,执行的代码是父母的感受和意愿。如果不想做父母的机器人,就要做出与父母的感受和意愿不同的反应,或者在分离的前提下做出相同的反应。
当我们有了选择,产生自我意识和自我存在感后,如果一直停留在不断的反抗中,我们就还是小孩子:只是在最初的时候,通过反抗和分离进入一个很少受父母影响的独立场所,然后进入他人的无意识场所。当我们从父母的无意识中摆脱出来,进入所有他人的更广阔的无意识后,父母就与我们平等了,因为父母的自我也是来自他人的无意识。我们与父母处在平等的位置,获得独立的感觉,但这还不是真正究竟层面上的自我意识。
那么,如何维持通过选择初步建构的自我意识或自我存在感,并实现究竟的自我意识呢?这就不得不说到另一个问题:欲望。
03、我们为什么要追逐欲望?
在一个充满语言和符号规则的世界中,欲望一般是指象征性愿望的替代品。我们内心想要寻找的是感受性目标,例如愉悦感,但感觉是没办法直接得到的,只能通过物化的物品和对象才能获得,诸如买一双鞋子、一座房子或者获得异性的喜欢等,这些都是对欲望的追逐。
对欲望的追逐,一方面可以维持自我意识,另一方面也会迷失自我,因为我们追逐的对象、目标和替代品并不是我们真正想要的东西,永远不可能为我们提供真正的满足。因此,追逐永不停息,这也契合自我的本质——虚幻不实。尽管如此,我们还是会用这种方式来获取自我存在感。
我们在追逐欲望的时候,会产生空虚、空乏以及被控制的感觉,因为要想达成这些欲望,就需要遵守生而为人的规则。我曾反复提到过语言规则世界,在语言规则世界中持续地追逐欲望,自我才能得以存在;如果不遵守规则,也许连欲望的对象都找不到。但是,遵守规则会被束缚,会不自由,而这与发展意识相悖。
(1)自由与生而为人的规训
意识的发展最初源于缺乏,在缺乏后想要重新获得满足感,这种满足感在想象中就是自由的状态。在追逐欲望的时候,要遵守很多规则,会再一次感觉到被束缚,于是就想要在规则之外寻找自由,但自由到底是不是在规则之外又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
我们先搞清楚,只有产生了自我意识才能追逐欲望,而自我只能存在于规则之中。尽管规则给你很多束缚,会让你产生一种错觉,以为自由可以产生在规则之外,但你不能到规则之外去寻找自由,这也是《西部世界》带给我们的第二个启示,也就是关于欲望的问题。
作为一个成人乐园,西部世界提供了在规则世界之外才能获得的自由感——性与暴力。在这个乐园中,你是人,而其他东西都是机器,是你所创造和控制的东西,你可以为所欲为,不需要尊重机器,所以在这个地方,人们会感觉获得了一种想象中的自由。
在现实世界中,不断地遵守社会规则会让人产生疲惫、困倦以及强烈的被束缚感,所以人们希望到没有规则的地方为所欲为:在那里,所有的本能愿望都能得到满足,而本能愿望无非就是性与暴力,这也是西部世界吸引人们的原因。但最终而言,性与暴力本身也是欲望的对象,它不是人的真正所需,因此不能带来欲望的满足。
这当中有一个悖论:人们从社会规则世界来到西部世界寻找自由和真实,但当他为所欲为地扮演完全由本能所驱使的状态时,反而陷入了迷失状态。
在《西部世界》中,一个名叫威廉的男人爱上了一个机器人,机器人对他表现出了情感反应,其实,机器人对其他任何游客都有这种反应。后来,威廉变成了一个不断杀戮的黑衣人,他想在西部世界找到更深层次的目标——迷宫。
这其实是一个隐喻,迷宫是一个符号,对人来说,迷宫是最终极的满足——重新找到恒定的自我存在感以及作为人的意义;对机器来说,迷宫则是自我意识的起点。
人到了西部世界不加控制,不再具有社会属性,完全放弃了规则,任由生物性摆布,而生物性的本能反应都是非自主的,不加以控制,就会变成受控于自然法则的生物机器;机器人被程序所控制,看似有序,实则更像人的状态。所以,在西部世界,人与机器追逐着同样的东西,并没有太大差别。
西部世界乐园能吸引处于规则体系中的人,是因为在社会规则体系中,会让我们产生一种被规则所束缚的不自由、不真实的感觉,故而想去突破它。《西部世界》是科幻片,对于生活在现实社会规则体系中的人来说,完全放纵生物性本能的机会很难获得,只有极少数在社会规则体系中达到相对顶峰的人,才可能通过对规则的驾驭获得这一机会。但在《西部世界》中我们发现,即使获得了这样的机会,你以为的自由,也只会让你失去自我意识。由此我们看到,束缚我们的规则,其实正是造就我们的东西。
对自我、自我意识和自我存在感来说,规则产生了很多约束,但是,它也是制造自我的前提和场所。人的自我具有两重性,天生自带被束缚感。自我被束缚的感觉,基于缺口(原始的分离)而产生,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完全摆脱。不能放弃自我,受束缚的感觉就会始终伴随我们而存在,这样就会产生痛苦,除非到了无我的状态。但一般人无法达到无我的状态,只有极少数人才能通过修行到达这一境地。
(2)戒律之为戒律的现实意义
看过《西部世界》后,会很自然地产生下述问题:即然我们无法避免痛苦,无法到达无我状态,那么应该如何适当地减轻这些无法消除的痛苦呢?我们到底该以什么态度和方式,跟我们存在于其中的这个世界的规则相处呢?规则造就了我们,也束缚了我们,那我们要不要继续遵守这些规则?或者说,究竟应该如何遵守规则?综上来说就是,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抵达“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
到底如何抵达,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议题,也是我们探索的方向。在不少宗教经典中提到的终极目标,就是达到无我。也有很多宗教伦理和教义被世俗化后,虽然不能帮助我们进入无我状态,但至少可以让我们在保留自我的前提下获得相对的自在。
其中比较典型的是犹太教的先知摩西颁布的“十诫”。为了让原始人得以生存和生活,摩西给他们制定了十条戒律,有了戒律,他们才能安居乐业,才能获得意义感和方向感,维持人的状态。当然这是隐喻,那么在现代生活中,这些戒律还有没有意义以及应该如何彰显意义呢?这就构成了现代社会的新的议题。
波兰著名导演基耶斯洛夫斯基执导的系列电影《十诫》,就探讨了戒律在现代生活中的意义。在现代社会,人们越来越充分地发展的自我,或多或少带有一些虚妄的特质,不再把戒律当回事,或认为这些东西已经过时,不再重要。当我们越来越进入技术时代,就越认为自己可以控制一切,不需要遵守所谓的戒律:戒律被看成对我们处在无知状态时所产生的无助感的反应,所以我们依托想象认为,有一种东西只要我们遵守了,就可以得到保障。
事实是不是真的这么简单?还是说,科学已经成为另外一种神话和迷信?
《十诫》就是通过现代社会日常生活中的十个故事,来探讨戒律的意义。在一个失去了信仰,把一切不可知的东西当成迷信且只相信科学的现代社会中,这些戒律是否有存在的必要?我们应该如何理解它们?应该如何与规则相处?人的自我与规则、欲望、存在感之间到底应该保持什么样的关系?这些议题我们将会在“心理咨询与“十诫”在后现代的相遇10讲”中加以展开和讨论。
这些议题与《西部世界》所提出的问题紧密相关,只是表现得更加具体化。《西部世界》给我们抛出一个引子,让我们探索自我和意识的来源,而《十诫》则激励我们探讨自我处于何方,存在于何处。
《西部世界》的第一季是十集,《十诫》也是十集,这种巧合似乎在督促我们进一步讨论戒律之为戒律的意义:它们还能不能指导我们达到“从心所欲不逾矩”的状态,或者说,它们究竟是古老的迷信,还是指引我们生活方向的路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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