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周以来俄乌冲突的不断升级，“战争”这一话题在国内热了起来。

在年轻一代的朋友们眼中，战争可能是这样的。

但是，亲历战争的老一辈告诉我们，战争绝非计算机游戏那样简单、有趣且“温柔”。原在解放军中原野战军第六纵队第十六旅担任营教导员的左三星将军在回忆淮海战役（徐蚌会战）的大王庄战斗时谈道：

“三四十发榴弹炮‘哗’一下落下来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不知人事，我就迷糊过去了，迷糊了大概有一分钟吧。通讯员叫我说，‘教导员，教导员’。我醒来一看，阵地上的人，我们的几十个人打得差不多了。就在这时，‘哗’，又来了一排。这个阵地上，把我的通讯员也打死了。”

原在国民党第十八军担任营长的廖明哲回忆退守尖谷堆的情景，说道：

“已经没有吃（的）了，已经杀马了，双堆集里面杀了马，这个马煮得似生不熟就送上来了。送到我面前呢，就剩下两坨，（这个）还抱着这两坨是给营长吃的。我说，‘其余的呢？’，他说，其余的从战壕里过路，给那些死人都抢跑了。我说，死人还会抢你的东西吃吗？他说，睡在地上都死的，听到马肉来了，都爬起来就抓一坨，抓一坨啃了又倒下去了，（他说）那不是死人吗。”

战争除了以巨大的破坏力直接造成伤亡外，更使交战地区的整整一代人暴露于战乱的压力和痛苦中。

在生命历程视角下（Life course perspective），特定历史事件将对经历者的毕生发展产生持久的影响。例如，黎巴嫩圣乔治医院大学医学中心等的一项研究发现，目睹黎巴嫩内战中的伤亡与终身情绪障碍存在显著关联（Karam et al., 2008）。

累积不平等理论（Cumulative inequality theory）指出，老年人的健康状况可被视为早年的不利经历（例如贫困、单亲、欺凌等）和资源积累的生命轨迹结果。

在压力过程理论的视角下（Stress process theory），在战争中，交战地区的几乎全部人口将暴露在创伤和压力中。除短时的消极影响外，战争压力源还会持续引发新的风险。例如，在战斗中幸存下来的美国士兵在以后的生活中更可能经历婚姻冲突和酒精滥用 (Ohrnberger, Fichera, and Sutton 2017)。

一项由加拿大圣文森特山大学、美国犹他大学、加拿大达尔豪斯大学、越南河内医科大学进行的研究（Zimmer et al., 2021）指出早年的战乱经历可能对晚年的身心健康产生持续的不利影响。

与以往关注美国退伍士兵的研究不同，研究团队选择以居住于越南北部的老年群体为研究对象，这一群体都在早年经历了1965~1975年的越南战争。为评估早年战乱经历是否对身心健康产生毕生的影响，研究者们选择了十二项有关疾病风险、认知和活动功能、精神困扰的测量结果与作为评估健康的指标，分别检验早年战乱经历中不同类型的压力暴露对晚年健康的影响。

研究结果发现：早年战乱经历中的多种压力都对身心健康造成了毕生的不利影响。

报告有与死亡和受伤有关的经历（例如目击死亡和受伤）的群体，在基本活动能力方面存在更多限制，自评健康水平更低，被诊断出患有更多的疾病，报告更多不良的躯体症状，且有更高的概率存在剧烈疼痛。

报告有恶劣生存环境经历（例如食物短缺）的群体，在日常活动能力方面存在更多限制，被诊断出患有更多的疾病，报告更多不良的躯体症状且有更高的概率存在剧烈疼痛。

报告有害怕死亡经历的群体，存在更多的功能限制，报告更多不良的躯体症状，有更高的概率存在剧烈疼痛。

除在身体健康和活动功能上的影响外，以上三种压力都显著地预测了晚年更高水平的心理困扰和应激后反应症状。关注同一样本的另一项研究（Kovnick et al., 2021）发现，早年暴露于战乱压力可能通过患有共病和近期的压力事件，间接引发晚年更强烈的自杀意念。研究发现，在战乱中有亲人死亡经历预测了更高水平的共病和近期压力事件，部分间接地与更强的自杀意念关联。经历食物短缺和害怕死亡的间接影响也被证实，但在军人群体中不显著。

然而，战乱中的搬迁经历（例如因躲避轰炸而被迫搬迁）并没有被发现对晚年的身心健康存在显著的影响。

参考资料：

[1] Karam, E. G., Mneimneh, Z. N., Dimassi, H., Fayyad, J. A., Karam, A. N., Nasser S. C., Chatterji S., & Kessler, R. C. (2008). Lifetime prevalence of mental disorders in Lebanon: First onset, treatment, and exposure to war. PLoS Medicine, 5(4), 579–586.

[2] Kovnick, M. O., Young, Y., Tran, N., Teerawichitchainan, B., Tran, T. K., & Korinek, K. (2021). The impact of early life war exposure on mental health among older adults in Northern and Central Vietnam. Journal of Health and Social Behavior, 62(4), 526–544.

[3] Ohrnberger, J., Fichera, E., & Sutton, M. (2017).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physical and mental health: A mediation analysis. Social Science & Medicine, 195, 42–49.

[4] Zimmer, Z., Fraser, K., Korinek, K., Akbulut-Yuksel, M., Young, Y. M., & Toan, T. K. (2021). War across the life course: Examining the impact of exposure to conflict on a comprehensive inventory of health measures in an aging Vietnamese population.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Epidemiology, 50(3), 866–879.

[5] 凤凰大视野. (2015). 生死对决：淮海战役全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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