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东西。父母对孩子的爱,又是最令人感动的,因为那爱不是占有,而是为了终有一天要放手、分离的爱。
父母对孩子的爱是如此的伟大,不希求任何回报,以至于许多人误以为父母爱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们不知道,这世界上确实有些父母并不会爱自己的孩子!
多多,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三年前曾经因为重度的抑郁来到我的工作室求助。经过两个月左右的咨询,她终于摆脱了抑郁症,回到家里幸福地生活、工作。
然而,她始终没有能量面对她的父母。她告诉我:“我一回到父母家里,我妈就开始念叨,村里谁家谁家的老太太刚刚死了,是被她不孝顺的女儿气死的。”
“可是,我在我兄弟姐妹中,为家付出最多的,我也从来不曾抱怨过。但是我真的害怕回家,害怕回家我父母那种冷冷的眼神,在他们眼中我只不过是一个会挣钱的工具。”
多多的父母很严重的重男轻女,为了要一个男孩子,连着生了三个女孩,直到第四个才是男孩。
多多是第五个,父母本来希望再生一个男孩,没想到竟然又是女孩。觉得她是多余的,因此给她起的小名就叫“多多”。
多多从小就被家里人忽视。父母告诉她,吃饭的时候,大人不喊自己,就不能上桌吃饭。
可是,他们家连老带小,共有九口人一起吃饭,大人常常忘了喊她吃饭。她只好一个人眼泪汪汪地在角落里呆着,饿着肚子看着其他人把饭吃得一点不剩。
多多的父母非常偏心,她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因为成绩好学校奖励了她一支钢笔。这支钢笔成了她的宝贝,可是被哥哥看到了,一把一抢走了。
多多追着比自己大上两、三岁的哥哥讨还,却被母亲数落道:“一支钢笔有什么好抢的,让着你哥哥啊!”
多多知道自己在家里不受父母重视,所以试图用拼命努力来证明自己。
她在初中毕业时,考上了中专。在那个年代,中专比大学还要难考,是许多农村孩子唯一的出路。
她中专毕业后,有了工资,把大部分的工资都交给了母亲,希望能从母亲那里得到一声表扬:“多多很棒!”然而,这种梦想从未得到实现。
多多的哥哥由于父母的过分宠爱,初中没毕业就不肯上学了。他好吃懒做,也不肯认真工作。所以,到了该结婚的年龄,远近的人都知道他,没有姑娘肯嫁给他。
没办法,多多和几个姐姐一起凑钱,给哥哥盖了房子,勉强让哥哥娶了媳妇。
在多多父母眼里,儿子依旧是最好的那个。可是,当他们生病了的时候,却不肯麻烦儿子,而是让儿子把自己送到多多那里,然后由多多和多多的丈夫把他们送到医院,花钱看病,忙前忙后的照顾。
无论自己如何努力,多多发现自己始终无法成为父母眼中的好孩子。
在父母眼里,自己始终是那个“不孝顺”的,会把“父母气死”的女儿。多多终于在五十岁那年崩溃了!她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在课堂上晕倒,被送到医院抢救。
后来,多多来到北京向我寻求帮助。
我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帮助多多认识到,父母对她的教育模式,令她产生严重的自卑。
她从小到大,一直在追求得到父母的认可,迷失了自己。经过两个月的咨询,多多终于摆脱了抑郁症。
然而,即使她已经康复,但是依旧没有力量面对自己的父母。每次见到父母,她都会感觉到自己是个很差劲、没用、不孝顺的小女孩。
我就告诉她:“你那就好好地和你的孩子、丈夫一起生活就行了。不用非得回家讨好他们。”
但是,毕竟多多的父母年龄已经接近九十岁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前些日子,多多的父亲患上脑溢血,住进了医院。她需要去照顾自己的老父亲,不得不面对这个令她感到恐惧的人。
她把在正念课堂上学到的东西用在了和父亲相处的时候。下面两篇文章就是多多分享的感悟:
提起笔,我感受到了胸口的颤动和眼眶的湿润。
这段时间好像一直处于失念状态之中,头脑中充斥的都是父亲过去待我的种种场景、他现在的状态以及将来可能出现的场景。
我好像无法活在当下,做着某件事,忽然想起医院里有一个爹,家里还有一个妈,于是一种焦灼感忽的从小腹传遍了全身,继而浑身冒汗。
我知道自己焦虑恐惧的不是照顾他们,而是如何与他们相处。此时的我像一个防御状态的刺猬,在家见谁刺谁。我知道自己掉进了情感的漩涡,却无法将自己拉回当下。
我也知道,这段时间,我接受了太多来自父亲和自己意料之中和意料之外的信息。如牛羊吃进胃里的草料,需要时间反刍,慢慢消化掉。
因而对自己也没有太过评判,任凭自己浸泡在痛苦、愤怒、恐惧、彷徨之中,好像此时的我需要这些情绪及情感浮出水面。
一直记得李老师说过的话:保持觉察,每个念头都有意义。
是啊,我的情绪,我的情感需要被看见,我要感谢它们的提醒,哪怕这些感受让我很痛苦。
它们是为了保护我,让我梳理这些纷乱的念头,让我理顺自己的情感,让我整理好自己。
我知道自己生病这几年,因无力应对父母的需求和期待,一直在逃避他们。回家只呆片刻,不愿与他们交流,与他们处于隔离状态。
而这一天的到来让我无路可逃,也无需再逃避,也到了该面对的时候了,也该与自己的过去告别,画上一个大大的句号了。
夜深人静,不停地与自己对话,我能不能放下,放下过去的这些爱恨恩怨?能不能挣脱掉一直困住自己的这个牢笼?能不能让自己不再纠结?我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垂垂老矣的父亲?
同时,我也告诉自己,不再强求完美,不再强求自己需要达到什么样的状态。我一直记得李老师叮嘱我的话:顺其自然。
父亲同室的病友抱怨孩子伺候的不好,羡慕父亲真有福相,像是个捧国家饭碗退休的人;羡慕着父亲的孩子知冷知热,鞍前马后地照顾他。
于是,父亲的价值感一下子上来了,病情似乎好了许多,说话也不那么困难了,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当年的风光。
我知道,他需要这样的感受。他告诉别人,他有的是钱,不在乎请康复医生、做针灸理疗会花多少钱。在他看来,孩子的钱就像海水涨潮那样说来就来,要多少就会有多少。
他以前生病住院的时候甚至告诉医生:“反正不用花我的钱,我也不会心疼钱,你想用啥药就用啥药”。
唉,看他红光满面、神采飞扬的样子,我不想揭他的短,也没必要拆穿他的谎言。若是吹牛能把心情吹好,那也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也是他的一种生存方式吧。
父亲每每提及爷爷,总是耿耿于怀,眼圈发红,一副没娘亲没爹疼的可怜相。
以前的我往往过于共情,因而百般对他好,顺着他说话,用好吃好穿好用的满足他,但有时也很讨厌他一个大老爷们的眼泪时不时地挂在脸上。
在我们面前,他就像个两三岁的孩子,从来不会想到别人,角色错位到好像我们是他的父母。
孩子们必须将他当作婴儿般的照顾,而他则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毫无顾忌地发泄着需求未被满足时的不满。
他低头吃着我们送去的东西,从来不会说一句“你也吃点吧”。他甚至觉得我们送给他的东西就应当归他所有,谁想动用,便是抢了他的东西,于是马上甩脸色给对方看。
这次在医院里,父亲时不时眼圈一红,继而老泪纵横。三姐劝他不要哭,我说他想哭就让他哭吧,别憋在心里,心里有什么结就都说出来。
我回想到姥姥、爷爷、大姐离世时死不瞑目的情景,知道他们究极一生也没想通透,也一直没活明白,他们带着哀怨,带着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
想着自己家族的命运这样一代代重演,我希望父亲在余生中,能整理好自己,不被愤怒吞没,平静祥和地踏上归途。
于是我便问他:“想我大姐了吗?”他摇摇头。“想我爷爷吗?”
一听说自己的爹,他愤恨难平:“他从来不管我,还经常打我。结婚时不但不给房子,还给了我一屁股债,恨都不够,还想他干嘛?”
提及他亲生母亲,他更委屈似孩子般。他5岁时就死了娘,之后一直住在亲戚家。我感受着他寄人篱下的不易,当然也理解了没得到过爱的他如何懂得去爱他的孩子。
我看到了我们整个家族的悲哀,看到了他们一直挥之不去的阴影。同时我也感到自己如此幸运,正在跳出这堵篱笆围墙。
我对父亲说:“你爹并不知道你的感受和需求,因为他父母也不会爱他,他从他父母那儿也没有学会怎样去爱孩子。正如你一样,你也不知道你孩子的感受和需求,你也没从你父母那儿学会如何爱孩子……”
父亲听到这儿怔了一下,好像头一次被质疑,于是恼怒地说了一句:“我从来没有上过这一课。”
我说:“那我今天就给你上这一课。你把上一辈对待你的方式,搬过来又用同样的方法对待你的孩子。”
他愤怒:“我怎么了?”
“你爹打你,你很生气,你想想你又是怎样打你的孩子?我三姐小时候尿了裤子,你不但不去安慰她,还把炕上的她直接从窗户扔到了院子里。
我大姐哭的时候,你一口唾沫吐到她嘴里,就因为看不惯她张着嘴巴哭。你这样对待孩子,孩子会不会恨你呢?”
父亲闭着眼睛,选择了沉默。
我继续说:“你希望你的孩子也像你恨你爹那样恨你吗?”
他说了一句:“理解万岁。”我以为是他希望我能理解他。
结果过了一会,他板着脸说:“你知道百年的媳妇熬成婆这句话吗?我从小挨打受气,好不容易熬到当老子了,我要好好享受当老子的权利!
老子做事,只要不是杀人放火,都是对的!老子说话,对的你们要听,不对的你们也得听,这是规矩!一辈辈都是这样传承下来的!”
好一个祖祖辈辈的规矩!
我提高了声音反驳道:“古代女人还裹脚,男人还留长辫子呢!很多不好的规矩是要废除的,别拿老规矩说事。看看咱家你们定的都是什么规矩:
大人不发话,小孩子就不能吃饭。我的老爹大人,你知道你在饭桌上吃饭,身旁那个没被授权吃饭,饿的饥肠辘辘的孩子,看着你们吃饭时的感受吗?
每顿饭只有两个馒头,其中一个馒头被你香甜地吞咽,另一个被我大姐和哥哥一分为二享用,你能体会到看着这一幕,却吃着窝窝头的孩子是什么感受吗?
下着大雨,我需要步行40分钟去学校,咱家里穷,没钱买自行车,没钱买雨衣,我都认了。可你们连为我弄块塑料罩都想不到!
遮挡住头不被大雨淋到,就单单这一点,对我来说都是奢侈。有时候我会想,我到底是不是你们的孩子?既然你们养不起孩子又为什么要生下我?
多少次,我冒着大雨,刚出家门,衣服和书包就被大雨淋透了。你知道吗,你们的孩子命可真大!弱小的我一整天都穿着湿淋淋滴水的衣服,用自己的体温一天到晚也没能把衣服烘干,这是什么感受?
窝窝头被雨水泡涨没有办法吃,经常饿肚子这又是什么感受?身体感到饥饿寒冷,我的心更是彻头彻尾的冰凉,我感受不到你们爱孩子的那颗心啊!”
憋在心里几十年的话,我居然用叙事的方式,用还算是平和的语气表达了出来。
然而,父亲始终坚定自己是老子,是长辈,怎样做都是对的。
我怼了他一句:“那我就向你学习,像你不管你爹那样也不管你。”
父亲居然说了一句:“你不敢!”
呵呵,知女莫过父,原来父亲是最了解我的啊!
他转过头对邻床的病友,其实是对我说:“她们哪一个能辩过我?也没有谁敢压制住我!”
我回了他一句:“你有本事别让疾病压制你,你能早些下床,不依赖别人照顾,这才不辜负你刚才说的话。”
我知道自己当下还仍然那么执着的想改变他,想得到他的认同。
写到这里,此时的我似乎清醒了许多。任何语言和行动都行不通,都不再具备效力了,我心中忽然轻松了很多。
周三李老师的微课没太有心思听,而周四的正念课堂里,李老师讲到放下,讲到生与死。这堂课是那么及时,让我枯竭的心灵得以灌溉和滋润。
李老师说,生是世间最不平等的事情。有人生来锦衣玉食,有人生来讨饭;有人生在乱世不如鸡犬,有人生逢盛世不会珍惜。
曾经的我也在为自己鸣不平,为什么要生在这样的家庭?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么多的痛苦与磨难?李老师曾对说,父母是我的菩萨,是来渡我的,当时的我只能勉强接受。
李老师讲,死是世界上最平等的事情。
无论一个人多有钱、有势,无论多么聪明、美丽,当死去的时候,都化作尘土;无论什么样的雄才大略、雄图壮志,都随着最后一口气地吐出,化为梦幻泡影。也只有在此时,才知道曾经所追求的那些,不过是过眼烟云。
我理解了李老师的苦心,讲“死”是为了要让我们珍惜“生”的每一天,学会放下,放下所有,活在当下。
在催眠引导中,下一秒即将死去的我会做什么?能做什么?
我看到了即使没有了自己,太阳依旧还会照样升起,春、夏、秋、冬依旧会依次轮替;我看到其他人仍然按照自己的节奏工作、学习、生活。
每个生命在宇宙中如此渺小,每个人所认为是天大的事、重要的事、放不下的事,在死前的那一分钟、那一秒钟,真的是那么微不足道,真的是不足挂齿。
现在,我有必要去纠结父亲说的这些话吗?现在还要评判他所做过的那些事,有什么意义吗?与他较真较劲是源于他无知还是源于我愚蠢?
就是他承认了自己忽视了孩子,对孩子不够好,我又能怎样?站在我所认为的道德制高点上控诉他一番,我真的会开心吗?我真的能解气吗?
难道我也要像我父亲这样,像我逝去的亲人那样背负着恨的包裹死磕到终老吗?
写到这里,我好像通透了许多,也轻松了许多。如其所是,而不是如我所愿,这才是真实,这才是尊重,这才是真正的放下。
我知道,我正在接纳着自己,接纳着自己的过去,接纳着父母,我正慢慢地消化着过去。
我也知道,所有这些经历正慢慢地变成了养分,滋养着我,也正惠及着我的孩子。
我想,有一天我也会像他一样老去,离开所有的亲人,离开这个世界。
但不同的是,我对生命有一份深深的敬畏与尊重,我会将爱与希望传递给下一代,那时我会自豪地说:我幸福的活过了我的一生!
多多把自己照顾父亲的感受记录了下来,给我看。我告诉她,她和父亲说的那些很对。只是,她在内心深处对父亲还是有些恐惧。
我对多多说:“你对你爹讲,你也可以像你爹对你爷爷一样不管他的时候,你爹说你不敢。你完全可以告诉他,你不是不敢,只是不屑于这么去做罢了。
你完全可以告诉他,你根本就是一个男人,不敢面对现实。你之所以不学他,只是因为你和他不一样,你也不会把这种悲剧的性格再一代一代传递下去。”
医生告诉多多,她父亲已经将近九十,脑溢血的影响是不可逆转的。多多的父亲并不肯正视自己的疾病,认为自己的病会好,自己还会像之前一样健康。她的父亲对医生讲:“你们尽管治,我们家很有钱!”
可是,真实的情况是,多多的大姐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二姐自己一身病,三姐夫患有肾衰竭,需要定期血液透析,哥哥根本不会掏一分钱。只有自己是一个学校老师,微薄的收入根本支撑不起巨额的康复费。
但是,多多的父亲却无视女儿的经济现状,不肯出院,希望医院用最好的药,最好的手段令自己完全恢复过来。
我对多多讲:“你要让医生告诉你父亲真实的情况,你自己也要坚定。到了这个时候,你一定不能怕。你爸爸就是把你拖死,他也不会内疚的。他是一个根本不在乎你这个女儿的人。
你现在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之前那个拼命讨好父母的小女孩了。
虽然他是你的父亲,但是你们在人格上是平等的。对你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站着和你父亲对话,而不是跪着哀求他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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