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职业都有第一次上岗的经历,有些职业的“第一次”会格外惊心动魄。比如医生第一次做手术。比如军人第一次上战场。比如心理咨询师第一次做咨询。
第一次咨询个案给我的记忆,刻骨铭心。
那是个平淡无奇的春日上午,微风和煦。我穿着精心挑选的半职业装,带着满脑袋的权威理论、咨询技巧和近一年的实习经验,故作镇定地等待我的第一位来访者:一个怀疑人生,以至于夜不能寐的年轻人。我觉得以我现在的功力,和一位年轻人聊聊人生,这个问题不大吧?新手咨询师需要注意的N个问题:克制,规范,倾听……我不但明明白白地写在本子上,也清清楚楚地记在脑袋里。
开场自然。切入顺利。沟通流畅。看着时针在来访者的侃侃而谈中慢慢移动,我一面庆幸自己职业首秀成功,一面提醒来访者:还有5分钟结束咨询。来访者一愣,打住了话头,神色一变,望着我说:“只有5分钟了?其实……我最想弄明白的是,我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到底想要什么。但是今天的咨询里,你都没有和我说这些。这有什么用……”他的眼神里有明显的怨气和怒火。
看着与之前状态判若两人的来访者,我恍如从云端瞬间跌入冰窖,瞠目结舌,完全懵了:我刚才做的哪里不对?这个心理咨询,真的只是在浪费他的金钱和时间吗?
谁能告诉我:他是谁?他需要什么?我该怎么办?
当然,在新手咨询师行列,我并不是受打击最大的人。
与我同期拿到资格证的同行小雅,在她的第四次咨询中被投诉,来访者称因为小雅不给她“要不要和前男友复合”的确定建议,导致她错失了一段美满婚姻,要求平台退还她的咨询费并赔偿她的损失。
现在想来,这并不是一个无法处理的问题,但当时小雅接到平台电话后,沉默半晌,转身把咨询师证锁进抽屉,就准备去应聘人事经理。因为她是靠自学拿到证书,然后通过平台考核签约入驻的,她没有熟悉的督导可以寻求帮助,也负担不起长程的督导费用。
咨询师的职业生涯中,多的是类似的种障碍,难以列举。除了天赋异禀的“江湖术士派”,专业意义上的心理咨询师的成长,都十分不容易。
一个心理咨询师的成长,需要集合国家、社会、个人三方面的力量。国家出台行业规范,社会提供专业培训途径,个人付出时间和金钱。以美国为例:美国是心理健康服务发展很成熟的国家,按照美国心理学会(APA)制定的标准,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心理咨询师,首先要有心理咨询相关专业的硕士及以上学历;完成学位后,无论硕士还是博士,都需要至少一年专业督导下的实务训练,才有报考心理咨询师执照的资格。在通过执业心理实务考试,进行实务工作之前,每个人需要至少1500到2000个小时的临床实践。
心理咨询在我国起步较晚,离行业规范还有很大距离。目前,国内缺少一个清晰、完整的咨询师培养和职业的体系,包括学历教育、实习、督导、资格认证和监管。取消了心理咨询师二级和三级资格证考试之后,行业学习的途径越发模糊,缺乏专业督导的引领,新手咨询师的成长几乎是步步荆棘的血泪史。买了很多书,记住了很多的基础知识、技能理论,咨询技术,有什么用呢?依旧不敢接个案。
好容易接了个案,依旧面对来访者手足无措。
终于开始咨询了,来访者的每次情绪激荡,哭了、笑了、怒了、脱落了、移情了,对咨询师来说都是挑战,甚至是灾难。
每次咨询都是直接上战场,没有演习,也许因为一个小细节,就直接被来访者放弃掉。
实操过程中,出现问题的可能性太大。作为咨询师,你该怎么办?
靠谱的答案当然有:一面做个人成长,一面请有胜任能力的督导提供专业支持。督导是咨询师成长过程中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与个人成长密不可分。
但是人海茫茫,怎样才能找到好督导呢?
心理咨询中,以“督导”从基本职能来说,只要督导者能针对具体个案帮助咨询师发现咨询盲区,让被督导者有所收获,这个督导就是有效的。经验相当的朋辈咨询师可以胜任这样的督导,但能提供的帮助也仅止于此。而我们希望的,是更资深,更成熟的心理咨询师做自己的督导,他们可以凭借自己的行业经验和人生阅历,从更高阶、更专业的视角,帮助我们从固有的观点与思维中跳脱出来,对个案有更加多元、全面的理解。
因此一个理想的督导师,我们期待他有如下功力:熟悉主要流派的咨询理论和基本咨询技术,有整合个案概念化的能力,有危机评估和干预经验,熟悉行业伦理规范,并可以帮助被督导者处理伦理困境。
从这个意义上说,一个有胜任力的好督导,不仅仅要有足够丰富的咨询经验,还需要经过督导理论的学习,和,督导下的督导实践。
督导师的水准会直接影响、甚至决定了咨询师的成长。作为咨询师,如果立志在行业立足,找到合格的督导师至为重要。一旦有幸遇到理想的督导,一定不要吝啬自己的钱包和时间,一定要想方设法争取到学习机会,哪怕督导价格不菲(单次收费四位数),哪怕他的预约排队很长(常常在跨年之后)。
幸运的是,我们生活在一个学习资源可以远程共享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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