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轿车行驶在乡间蜿蜒的路上，车里有一名警察、一名法官和一名犯人。犯人是个光头白人，他微胖的脸上神情平和，双眼充满温和与希望，嘴角还有若有若无的微笑，难以想象这样一个看起来温和无害的人曾在山区的深夜以血腥残忍的方式夺走了10个人的性命。

犯人名为麦肯·芮佛，是一起山区杀人案的嫌犯，也是一名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又被称为“多重人格”）患者。在他的身体里居住着11个各不相同、相互独立的人格，这些人格都来自他的童年，来自他内心无法愈合的创伤。

01、创伤的起源

屋外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形成了一层天然的帘幕，将这个破旧的旅馆与外界隔绝开来。这是麦肯·芮佛的精神世界。

芮佛在幼年常常被做妓女的母亲虐待，在他9岁那年的一个雨夜，他的母亲把他带到一个汽车旅馆后将他遗弃，警察发现被关在汽车里的芮佛后将他送到了佛州的一家儿童寄养所。

渴望母爱却求而不得，在漫长的受虐中，芮佛一边在心中幻想母亲温暖的怀抱，一边在冷酷的现实中积累对母亲的怨恨以及无人宽慰的悲伤。与此同时，暴虐的种子在他的内心深处生根发芽。

母亲的每一次虐待都是在鞭笞芮佛那颗渴望母爱与温暖的心。当芮佛的母亲将他一人丢到车里转身离去时，寂静、孤独、黑暗和看不到尽头的等待携裹着曾经的创伤，向那个9岁的孩子袭来。

心智尚未成熟的男孩实在无法独自承受这样的重击，于是，他不得不分裂出其他人格来分担痛苦，对母亲的复杂情感也在这些人格之间交织、纠缠。

02、创伤的印记

童年来自母亲的创伤创造了芮佛的11个人格，也在这些人格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其中在“小偷”“妓女”“司机”这三个人格中体现得尤为突出。

“小偷”这一形象产生于芮佛的母亲——她曾因盗窃罪被捕。他性格狡猾、十分厌恶妓女，而芮佛的母亲正是一个妓女。

芮佛被母亲虐待、抛弃，他在童年时期的伤痛几乎都来自这个和他在血缘上最亲近的女人，他对妓女的厌恶实际上是将对自己母亲的厌恶迁移到和她相关的人身上，认为妓女不配拥有爱，是让人厌恶的存在。这种移情效应的背后，是芮佛对母亲抛弃自己、虐待自己的怨恨和童年创伤无法得到疗愈的痛苦。

芮佛在怨恨着母亲的同时，也渴望得到母亲的关怀，他始终对母亲这一角色抱有幻想，这一点在“妓女”和“司机”人格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芮佛精神世界里的“妓女”人格美丽善良，向往安定的乡村生活。芮佛在精神世界中将象征母亲的妓女身份与温和善良等美好品质结合，体现了他的渴望:他希望他的母亲是美丽善良温柔的，哪怕是个妓女。这也是为何最终司机选择救下妓女，让她作为主人格留在芮佛的精神世界——芮佛希望母亲可以陪伴自己，而“妓女”正是那个最接近理想母亲的人格。

但是，“妓女”人格最终还是被杀死了——死在“男孩”人格手中。“男孩”这一人格与“司机”人格相反，是众人格中最暴虐、最接近“本我”的存在。他冷漠、无道德感，行为动机来自于施暴杀戮的欲望冲动，而“男孩”的这些欲望冲动则是芮佛在遭受虐待过程中的情绪积累。

这种暴虐既来自对母亲施暴过程中暴虐情绪的接收，也来自对母亲的反感厌恶而产生的报复欲望。母亲对芮佛的每一次虐待都是对这一情绪或欲望的强化。芮佛在童年受到的虐待远远超过他感受到的温暖，他对母亲的怨恨终究超过了对虚无的理想母爱的渴望，所以最后他杀掉了妓女人格，成为了芮佛体内的主人格。

03、创伤与心理干预的双重悲剧

无论是从主角的命运还是心理干预的角度来看，电影《致命ID》都是一个悲剧。

主角麦肯·芮佛在即将脱离杀戮欲望控制之际又被拖回无限暴虐的欲望漩涡，杀人狂魔最终在芮佛身上获得永生。这是芮佛自身的悲剧——所有美好都被摧毁，黑暗人格得以猖狂，脱离控制；这也是心理治疗的悲剧——心理医生曾对芮佛进行心理干预，当“司机”暂时成为芮佛的主人格时，他通过和“司机”对话引导司机“杀死”其他人格，期望通过“排他”的方式让多重人格单一化，并保证唯一存留的人格不再具有犯罪倾向。

这种干预方式像一双无形的手，非但没有温柔地抚平芮佛内心的创伤，反而以再次强调“杀戮”的方式撕裂了芮佛的那些伤口，让暴虐与报复的欲望更加汹涌，象征杀戮与暴虐的“男孩”人格由此变得更加强大，美好的人格却因缺乏现实根基而变得虚弱。

创伤腐烂，狂魔现世。9年前，杀人狂魔第一次苏醒时，夺走了10条生命；如今它重见天日、获得永生，以11个人格和两条命向暴虐与杀戮献祭。暴虐的恶魔控制的那一刻，便意味着这次心理干预的彻底失败。

芮佛的精神世界里，“妓女”回到了她向往的乡村果园，在暖黄色阳光下哼着小曲为果树松土，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祥和美好。直到预示着死亡命运的号码牌再次出现，一片阴影落下，“男孩”冷冷地吐出一句“妓女没有……第二次机会”后，举起手中的锄头向妓女挥去，美好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押送车里的芮佛迅速敛去脸上温和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与“男孩”如出一辙的冷酷。他杀死了押送他的人，警车在路上横冲直撞，载着化身杀人狂魔的芮佛，驶向未知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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