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大家开始习惯用“女神节”来指称“三八妇女节”,除去商业噱头的因素,某种程度上这反映出大众心理中“女神”与“女性价值”的对应。
“女神”是人类集体心灵中对理想女性原型的一种向往和追求,其中已经蕴含了一种心灵发展的指向。那么,在“女神节”就让我们一同来解读一位真正的女神-----“心灵女神”塞姬(注:Psyche,又名“普赛克”,“普绪克”)的发展故事,或许可以从中获取一些女性心灵发展的启示。
赛姬的故事梗概是这样的:很久以前,一座城里居住着国王和他的王后,他们有三个女儿,都长得羞花闭月,特别是三女儿—塞姬,人们认为她就是美神—阿芙洛蒂忒(注:古希腊神话中爱与美的女神)本尊,这惹恼了美神,她让自己的儿子爱神丘比特给塞姬找一个“最卑劣的男人”,丘比特看到塞姬后却爱上了塞姬。
赛姬因为过于美貌,没有哪个凡间男人敢娶她,他的父亲得到神谕:要把塞姬放到一个高山悬崖上,他的丈夫一条恶龙会把她带走。塞姬的父母悲痛万分,最后不得不接受这个安排。
其实,所谓的“恶龙”正是爱神丘比特,他把赛姬带到华丽的宫殿里,但只在夜晚来陪她,白天就离去,而且他告诫赛姬不要看他的真实面貌,否则这一切就会失去。
不久,赛姬见到了她的两个姐姐,姐姐们没想到自己的妹妹找到了这样一位好夫君,很是嫉妒,于是把塞姬的夫君描述为“一条肮脏污浊的毒蛇”,鼓动她杀死他。塞姬信以为真,在夜晚趁夫君熟睡的时候,手持匕首准备谋杀夫君,但灯光下她看到了爱神丘比特的真容,并立刻爱上了他。
此时油灯的一滴热油滴到了丘比特的肩膀上,丘比特疼痛而醒。他看到赛姬违反了禁忌,就转身离去。
在爱的驱使下,赛姬走上寻夫之路,她先是找到两个用心险恶的姐姐,让她们自取灭亡,之后甘愿去接受婆婆也就是美神阿芙洛蒂忒的惩罚。美神给了她四项任务:把混在一起的谷物分拣出来,从“闪亮的金色绵羊”身上收集一束金羊毛,给水晶瓶灌满冥河的泉水,到冥府向帕尔塞福涅要美容盒。
塞姬在蚂蚁、芦苇、老鹰和高塔的帮助下完成了任务。为了让自己在丘比特面前更加美丽,塞姬忍不住打开了美容盒,但盒子里装的却是地狱睡神,这让她陷入了沉睡,最后丘比特解救了她,并且恳请父王宙斯的帮助。宙斯感动于二人的爱情,获准了他们的婚姻,并将赛姬升为神位,从此二人不再分离,生下女儿,名叫愉悦(pleasure)。
赛姬的故事生动展现了一位成年女性如何在发展自己的阴性力量的基础上,去整合内在的阳性力量,实现女性的个体化,从而创造出幸福生活的心灵历程。
我们可以把这个历程分为以下几个阶段:
美貌——阴性力量的单一自恋阶段
故事的开头就强调了赛姬的“美貌”,“容貌”是女性所共同追求的,是女性价值感的一个来源,也是阴性力量的一部分。但在故事里,“美貌”并没有给塞姬带来好运。一方面,它引起了美神的嫉妒,另一方面,它使得塞姬嫁不出去。
这里呈现了“美貌”作为阴性力量的消极面向:
一是成为换取别人赞美、收获异性目光、满足虚荣心的工具,带有操控欲和对自恋空虚感的补偿,这也是阿芙洛蒂忒遭受冷落后勃然大怒的原因,“美神”代表了单纯以“容貌”为个人价值的女性原型;
二是从阴性力量和阳性力量的关系上,“过度强调的美貌”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造成了对阳性力量的压制。“阳性力量”在这种“美”面前成了卑微的臣仆,这种“美”已经不是以“链接”为目的,而成为了阴性力量对抗阳性力量的一种隐形方式。
而这也说明赛姬此时还处于一种和母亲没有分离的阶段,仍认同于母权制思想,对阳性力量在无意识中有一种敌意和抗拒,从而保持一种“处女之身”。在心灵的本质上,是她内在阳性力量还没有发展起来,这造成了内在力量的虚弱和对“美貌”的过度依赖。
而“美貌”的积极因素正是为了和阳性力量发生连结,这需要女性超越“美貌”价值的束缚,去发展更多的自我认同的面向,否则就容易在贪恋“美貌”中迷失。比如,现在女性中常见的“整容瘾”“容貌焦虑”。
赛姬与阿芙洛蒂忒的不同,在于她是“天降新鲜而有生命力的甘露于大地”而诞生的,也就是她具有“大地”的属性,而“地势坤,厚德载物”,这种和无意识深层连结的内在坤德,才是阴性力量的核心价值所在,这注定塞姬会和阿芙洛蒂忒走不同的道路。
神谕——阴性力量对阳性力量恐惧
塞姬的父母得到一个神谕:将塞姬放到海边悬崖,她将嫁给一条恶龙。这里面透露出女性对婚姻的恐惧感。从原型层面,这和女性意识发展的特殊性有关。
女性在早期发展中一方面要发展出自我意识,实现与母亲分离;但另一方面又要认同女性身份,也就是认同母亲。这就造成了自我意识分化的困难和对男性力量的抗拒和恐惧。
一个未完成个体分化的女性,无意识中会把男性投射为“捕猎者”“掠夺者”“恶龙”,婚姻就像是一场“暴力”。这也是女性梦境中常出现的意象:有侵略性的男人。
就像在故事中,塞姬按照神谕的要求被弃置山崖,将要和“一条恶龙”结婚。“神谕”代表了集体无意识中尚未整合阳性力量的女性心灵对“婚姻”的内在感受,即便塞姬将要嫁的人是爱神本尊,这种心理现实也不可避免。
阳性力量也代表了父性的社会规则,现实中,当阳性力量不足,也会表现为进入社会规则的困难,在梦中会把外在规则投射为“严厉的警察”或者“劫匪”,这也是“神谕”的显现。
塞姬虽然恐惧,但并没有完全抗拒这场婚姻,而是勇敢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她要去面对这场婚姻,和自己的阳性力量相遇。在故事中她说道:“我干嘛要推诿躲闪不去见他呢?他不就是为毁灭整个世界而生的吗?”她要去接纳这种“破坏力”,而这种“破坏力”也是创造力,会将她从和母亲链接的无意识状态中分离出来,实现自我意识的发展。
禁忌——阴性力量臣服于阳性力量
塞姬以勇敢的姿态进入了婚姻,并臣服于丘比特的阳性力量之下,但是丘比特对塞姬设立了禁忌:不要看自己的真面目,否则一切都会失去。
禁忌显示了父权制的权威性,阴性力量被阳性力量压制,塞姬自己的阳性力量还处于无明当中,正像故事中丘比特只在夜晚降临,白天就会离去。而看不到爱人,也说明塞姬仍然处于阴性的自恋状态。
当阴性力量臣服于阳性力量,会有一种表面的和谐感,内在却是阳性力量对阴性力量的绞杀,这也是女性在发展中常常遇到的考验。在童话故事中也有这样的原型,比如《蓝胡子》的故事,而在赵薇执导的《听见她说》系列剧中,白百合扮演的全职家庭妈妈,就是一位迷失在婚姻黑色天堂中逐渐埋葬了自我的女性。塞姬现在也面临这项挑战:是打破禁忌,还是在无明中被阳性力量吞噬。
打破禁忌——阴性力量的反抗
故事中,帮助塞姬打破禁忌的是她的两个姐姐,她们可以看作是塞姬的阴影面,也就是认同女权制的无意识部分,这部分虽然丑恶化了男性力量,把塞姬的夫君描述为“一条肮脏污浊的毒蛇”,但在这里起到了积极作用,就是推动塞姬去打破禁忌。
塞姬拿起了匕首和油灯,“油灯”是意识之光,能让塞姬冲破自己自恋的迷雾,愿意用欣赏的目光看到爱人身上的可贵之处,是她和爱人建立真正关系的开始;“匕首”并没有认同姐姐们去绞杀阳性力量,而是在爱的引导下,成为划破自己自恋状态与他人建立关系的工具。
“姐姐们”代表了认同母权制的女性原型,她们对阳性力量怀有敌意和竞争,正如坤卦上六爻:“龙战于野,其血玄黄。”这种对立并不会产生两性之间的整合和转化,反而会造成两败俱伤的结果。
在现实当中,被这种原型占据的女性可能会过度认同男性(畏惧阳性力量和过度认同男性力量,其本质是相同的),在婚姻中也会对丈夫有一种打压和贬低,这可能导致婚姻理想化破灭后的一地鸡毛。
分离——阴性力量的自主性的启动
丘比特发现塞姬打破了禁忌,生气离开,在这里,阳性力量同样面临着如何放下高傲的姿态接受阴性力量的整合的问题。但在主动妥协方面,阳性力量是劣势的;与之相反,塞姬作为阴性力量,因为爱的启动而成为主动的一方,这也是阴性力量链接功能的一种体现,犹如坤卦之“牝马之贞”,温情而坚贞,这为重新建立一种相互依赖又独立的平等关系提供了可能。
外在阳性力量的离开,也说明塞姬要走一条内在的发展之路,她需要和内在的阳性力量链接才具有和外在的爱人建立关系的能力。
而塞姬的两个姐姐的死亡,也代表着她彻底脱离了女权制对阳性力量绞杀的认同,而是要走一条阴阳整合之路。
考验——阴性力量与阳性力量的整合之旅
塞姬为了找回自己的爱人,情愿接受美神阿芙洛蒂忒的惩罚,对美神的低头,是她首先对自己女性身份的一个确认,这是她发展自己阳性力量的基础。
而美神先后给她安排了四个任务,这四个任务的完成就像是一次英雄之旅,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塞姬学习如何驯化、运用、整合自己的阳性力量的不同面向,其实也是在学习如何与异性相处。
第一个任务是把混在一起的谷物分拣出来。种子代表了阳性力量,混杂的种子,说明塞姬内在的阳性力量还处于一种待萌发和混沌的状态,塞姬借助了蚂蚁的力量,而蚂蚁是来自大地深处的阴性生物,代表了女性细腻、耐心、敏感的阴性本能力量,如坤卦六二爻:“直、方、大,不习,无不利”。
第二个任务是从“闪亮的金色绵羊”身上收集一束金羊毛。“公绵羊”代表了具有破坏性的纯阳力量,是消极的阳性原则,而要降服这种力量并不容易,这个时候,河边的芦苇帮助了塞姬,它警告塞姬不要在日中的时候去,要耐心等待,在黄昏的时候公羊的性情可以变得温顺,这个时候取走羊毛就是安全和自然的了。
芦苇是水生植物,具有柔韧的特点,也是阴性力量的代表,在阴性力量和阳性力量的相遇中,阴性力量要驯服阳性力量就要发挥以柔克刚的优势,与阳性力量建立一种富有成果的关系,如坤卦之“含弘光大,品物咸亨”。
如何驯化内在的“公羊”也是女性在发展阳性力量的时候要遇到的课题,阳性力量可以让女性更加有攻击性、进取心,这是女性要承担社会责任实现自我价值所必不可少的,但这仍需要内在“柔韧性”和“弹性”的阴性力量的对冲。如果这部分阴性力量不足,女性就容易表现出易怒,易冲动,上演“河东狮吼”的场景,这是阳性力量的一种消极发展,而积极的整合是能够把暴躁的“公羊”转化为“金羊毛”-----一种更有自我价值感的自我力量。
第三个任务是给水晶瓶灌满冥河源头的泉水。而这次来帮助塞姬的是宙斯的老鹰,它因为得到过丘比特对它的帮助,所以来帮助塞姬。
“鹰”也可以说是塞姬和丘比特之间的一个链接,说明阳性力量在这个阶段已经得到了一部分的整合和转化,从而能够更好地协助阴性力量完成任务。
“泉水”象征了男性力量压倒性的冲击力,而瓶子会为泉水赋形,这体现了阴性力量的涵容功能,如坤卦之“厚德载物,德合无疆”,象征着对阳性力量的转化能力。
第四个任务是到冥府向帕尔塞福涅要美容盒。前三个任务中,塞姬更多学习的是阴性力量如何和阳性力量相处,但是在第四个任务中,塞姬要进入地府,也就是与核心的阴性力量相遇,在这里她要和阴性的消极面向做一个对峙,这种消极面向也是大母神的消极面,就是在给予生命的同时对生命也具有吞噬性。
女性独特的情感感受力具有养育功能和链接功能,但同时也会造成边界不清,独立人格分化的困难,所以这个任务将考验塞姬如何确立一种边界感,不被地府吞噬,从而发展出自己的独立人格。这个时候帮助她的是“高塔”,“塔”具有阴阳整合的曼陀罗意象,也是她内在自性的显现,这说明塞姬的人格发展已经到了一个高层阶段。
在进入冥界时,“塔”告诫塞姬不要去帮助骑驴的人、尸体和织布的女人,因为在地府“怜悯是不合法度”的,在这里,“合法度”是要保存自己的独立性和整体性,“塔”代表了整体意识的边界感。如坤卦六四爻:“括囊,无咎无誉”,“怜悯”必须被节制而不是无边界,就像观音手中的“净瓶”一样,“怜悯”是被更高的整体意识所使用。
牺牲——阴性力量对阳性力量的转化
塞姬经受了考验,拿到了美容盒,但她不想把美容盒交给美神阿芙洛蒂忒,自己打开了盒子,希望变得更美丽,可以让丘比特更爱自己。这里又回到了刚开始的主题:对“美貌”的认同上。
但在故事的开头,“美貌”只是一种自恋的资本,尚不带有感情和链接功能,而塞姬第二次认同“美貌”,是“女为悦己者容”,这里“美貌”带有了对象性,是一种爱的表现,而且赛姬这次取得的“美貌”需要冒险和牺牲,不是天生所赐,所以塞姬追求的“美貌”和爱神所追求的“美貌”已经有了不同。
这种“美貌”更多是精神意义上的,也就是把两性关系从一种“肉体关系”上升到以爱和奉献为核心的精神关系上来,这体现了两性关系中的“神性”本质,如坤卦六五爻:“黄裳,元吉。”这也是最终塞姬可以位列“神位”的原因。
同时,塞姬不把美容盒交给美神,还在于她已经有能力将丘比特从与母亲的链接关系中挣脱出来。她通过让丘比特和自己建立一种两性关系,摆脱儿子与母亲的原始关系,带动了丘比特的阳性力量的转化和人格的发展,这也是阴性力量在男女关系中转化性的一种表现。
塞姬的沉睡也不是消极的,它给阳性力量留出了展现“英雄救美”的空间,也是阴性力量静止涵容的体现,“外在之美”变成了“内在之美”,最终阴阳力量各就其位,呈现一种和谐和更加稳固的结合状态。
而他们有了自己的女儿,名字叫“愉悦”,这是一种情感的产物,是阴阳和谐的良性产出,也是幸福婚姻的标志。
阴性力量对阳性力量的转化,以及对幸福和愉悦的创造能力,才是“女神”的真正力量。
塞姬从一个无法与母亲分离、懵懂柔弱、被命运支配的少女成长为一个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创造幸福生活的独立自主的成熟女性。在这个过程中,塞姬超越了女性发展的几个误区:一是超越了以“容貌”为女性全部价值的误区,把女性价值放置在内在的自我认同上,通过和无意识也就是自性的链接获取生命能量;
二是超越了女权制下阴性力量对阳性力量的排斥和恐惧,冲破阴性自恋,勇敢地面对阳性力量;
三是超越了阳性力量为阴性力量所营造的“黑暗天堂”的误区,去发展一种更加真实、积极和平等的男女关系;
四是超越了女权与男权竞争的误区,寻找一种阴阳整合之道;
五是超越了阴性力量自身的消极面,对阴性力量的吞噬性进行转化。
最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塞姬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的女性身份,恰恰相反,她是通过发展阴性力量的敏锐、柔韧、坚贞、涵容、之坤德之不断整合阳性力量,实现了自身的超越和人格的独立与完整,成为创造“愉悦”之神。
“女神”不是一天修炼而成的,幸福生活也不是一蹴而就,就像塞姬所走过的历程,这中间要经历重重考验和磨难,才最终获得善果。而每位女性的心中都有塞姬(Psyche)的存在,Psyche本身就是“心灵”,谁又能说每位女性不是正走在“女神”的成长之路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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