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哲人曾经说道:不要跟天上的星星抗争,它们有无数个,你无法摧毁它们。但是星星只存在于黑暗之中,当太阳升起,它们就消失了。
贪婪、恐惧、愤怒等等妄念就如同天上的星星一样盘踞在头脑里,你愈是试图努力地赶走它们,它们反弹的力量就愈是强大。你越是害怕它们的出现,它们就越要在头脑里耀武扬威。
一个来访者与头脑中那些念头斗争,注定将是失败的。你怎么可能用一个念头去压制另一个念头呢?要知道,当你试图去压制自己的某一个念头的时候,你的头脑里将会增加一个压制念头的念头。
许多人对心理咨询有很多误解,认为心理咨询不过就是陪同来访者一起聊聊天,讲讲道理,道理讲明白了,问题就解决了。
但事实上,心理疗愈是一个需要咨询师陪同来访者一些打破内心牢笼、克服恐惧,让心灵逐渐成长的过程。
一个优秀的心理咨询师,其责任不是拆除束缚来访者的牢笼,而是像禅师一样,让来访者发现那个束缚他、令他痛苦的牢笼其实是个假的。精神分析将发现真相、走出牢笼的那一刻称之为“领悟”。
大部分强迫症患者,都像是在黑夜里试图消灭无数的星星。每一次徒劳的努力,都会让他们陷入更加巨大的痛苦与恐惧之中。
曾经有个强迫症的患者,她每天都要反复思考自己的信用卡是否已经还款、家里煤气是否已经关好之类琐碎的事情。她的头脑时时刻刻处于这种紧张的状态,最终严重失眠、无法工作。
她每天临睡前都要与自己的念头做一番徒劳的抗争,在床上躺下来之后,便开始在内心犹豫自己是否再最后思考一次信用卡是否已经还上这个问题。
不幸的是,她实在无法抵抗思考的诱惑,就告诉自己那就最后思考一次吧。不过,有了第一次的放弃,就会有第二次。整整一个夜晚,她就处于与念头进行的反抗与投降之战争之中,彻夜不眠。
她曾经在一个心理咨询师那里进行过一段不成功的疗愈。那个咨询师给她讲了大段的道理,想得太多有什么样的坏处,静心有多么重要,她这些念头有多么可笑。
最后一次疗愈的时候,这位患者实在无法忍受,告诉那个咨询师,“你讲的那些道理,我天天在都在思考。如果讲起来,我可能讲得比你讲得还好听。我现在很难受,我来找你是希望你能帮助我摆脱这么痛苦,而不是来听你讲道理的。”
这位患者坐在我的咨询室的时候,持着一种怀疑态度。由于她经历过好几次疗愈的失败,她是对心理咨询师已经失去了信心。
她很明确地告诉我,不希望我给她讲道理,她的条件很简单,只是希望能够用催眠的方法帮她不再强迫自己想那些根本没有用的事情,可以让自己踏踏实实睡个安稳觉。
我告诉她说,“我是一个咨询师,我并不是一个老师,所以我对讲道理的事情没兴趣,我甚至也不感兴趣你为什么会得强迫症。而且,我也不会让你不去想那些没用的事情,恰恰相反,我会鼓励你想那些没用的事情。”
她极其震惊地看着我,像看一个怪物一样。因为我是第一个鼓励她去进行强迫性思维的心理咨询师。
我继续说道:“思考,是我们每个人的本能。人类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人类会思考。我想,你以前上学的时候,题做不出来的时候,也是要苦思冥想的吧?但是,那时你的思考不会让你失眠。
现在,你不过是在思考信用卡究竟还没还上的小问题,怎么可能会失眠呢?如果思考这种问题也要失眠的话,那些国家的领导人每天需要考虑那么多问题,恐怕都没法活了。”
她在我的要求下,第一次进行了不做任何抵抗、没有恐惧的思考。等她思考完毕后,我问她是什么感受。
她说在刚刚准备思考的时候,有些害怕,担心自己思考完了还像以前一样难受。不过,这次还好,思考完以后没有出现浑身乏力、紧张的情况。而在这次思考之后,竟然还会有轻松些感觉。
然后,我给她做了催眠。在催眠状态,让她体验到了即使不去思考任何问题,也可以感觉到痛苦、恐惧的感觉。我告诉她,强迫思维与恐惧和痛苦这样的情绪并不相关,是她自己把强迫思维与恐惧、痛苦建立了联结。
当她从催眠状态中被唤醒之后,有些激动。因为,她“领悟”到自己强迫症之所以如此痛苦,就是因为她一直抵制自己进行强迫性思考问题。而这种大脑内部的斗争伴随着恐惧与失望的情绪,会让她感觉非常痛苦。果真是把自己困在自己编织的牢笼里!
领悟,是一个人心灵成长中的重要一步。当一个人“领悟”到,那个一直束缚自己的牢笼事实上并不存在,而自己编织出来的时候,他一定不会再继续把自己困在那个牢笼之中。
不过,需要提醒大家的是,“领悟”只是心理疗愈的开始,并非结束。
心理疗愈是一个艰辛的过程,需要来访者在咨询师的陪伴下,以耐心与勇气面对自己恐惧的、逃避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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