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麦麦的时候,我阵痛了30多个小时才开四指。因为痛到头脑不清醒,也忘记医生说了什么话,坚持不给我打无痛。
我因为宫缩在床上痛得全身哆嗦,心脏也一颤一颤地揪着疼,冷汗把头下的枕巾都浸得湿透。
因为生产的过程太过困难,侧切的时候,我已经痛到麻木了,心里只坚定了一个想法:这种人间疾苦,我绝对不会再经历第二次。
孩子出来后,感觉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全身瘫软。当女儿小小的一团被抱到我面前时,也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和欣慰,我只觉得终于生完了。
我清晰地记得孩子生下来的当晚,婆婆以为我睡着了,站在病房门口跟老公说:“今天下午隔壁床的生了个大胖小子,人家的肚子怎么就这么争气呢。”
我的病床靠门,这句话不大不小地落进耳朵里。心里像灌着冷风一样难受,但我气的不是婆婆,我气的是老公一句话也没有替我辩护。
好像女儿就是个错误,而我正是把错误带进他们家的罪人。
静了一会儿,听到公公打电话过来,听到是个女孩之后,估计说话也不好听,婆婆的语气更加冷淡了。
虽然心里难受,但我那时想到了李浩的老实忠厚,我这个年纪刚生完孩子,难道还要离婚不成?
生完孩子后,各种不适感就一直伴随着我。
因为涨奶,我不仅下面痛,上面也痛。而且因为子宫和膀胱脱垂,我连打个喷嚏都可能会漏尿,经常就要往厕所跑。
刚开始,我也会跟李浩说我很难受,婆婆却阴阳怪气地骂我矫情:“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我们那会儿生完孩子没几天都能下地干活了。你现在躺在床上,有吃有喝地被伺候着,还要哪样?”
后来,婆婆还说孩子半夜哭闹会吵到李浩,为了不影响他白天的工作,让他去客厅的沙发睡。
夜里孩子哭,就全是我自己一个人起床照顾。半夜抱着孩子在房间里一圈一圈踱步时,我总觉得自己孤身一人,面临着无尽的折磨。
没过多久,刚好老公的姐姐要回去上班,一岁多的儿子没人带,公公婆婆直接就跑去带外孙了,把麦麦扔给我一个人。
李浩平时会帮我照顾女儿,但他重儿轻女的观念同样根深蒂固,经常跟他爸妈一起催我生二胎。他觉得自己没有儿子,在老家的亲戚面前抬不起头来。
于是,在我提出要回去上班时,他们直接爆发了。
婆婆坐在沙发上,声色俱厉地说:“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啊?!第一胎都是这样的,生过一次之后,后面再生就很轻松了。”
这一次我也没想做忍让了,直接黑着脸怼她:“我生麦麦的时候,你们有体谅过我的辛苦吗?我为什么还要受这个苦给你们家生儿子?”
婆婆听了这句话,蹭的站起来,用手指着我骂:“什么叫我们家?你不是这个家的媳妇吗?你都不给李家生个儿子传香火,怎么这么不孝!”
我看向李浩,他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抽着烟。
我早知道公婆强势,他的性子一直也比较软。却没想到他妈都指着我骂了,他还是这么懦弱,一句话都不肯替我说。
那一刻,我内心的弹簧像被压到极限了,站起来说:“尽孝的事情,就让你们亲儿子自己来吧。你们要想抱孙子,就再找个儿媳妇来生,我跟李浩今天就离婚!”
既然他们家这么不想要女儿,我直接就把麦麦带走了。
虽然李浩软弱,但起码还是有良心的,承诺每个月会给我们寄生活费,女儿的教育费用也由他来承担。
我把麦麦送去了小托班,自己找了新工作重回职场。
我爸妈坚持要过来帮我带孩子,但我都已经这个年纪了,离婚就已经让他们很操心了,更不想他们为了我再耽误老家的小生意。
于是我努力把自己的生活说得一切顺利,咬着牙照顾好麦麦,更加拼命地做好工作。
不管是多么焦头烂额,我也算摸爬滚打地做好了一个单亲妈妈的角色。
李浩偶尔来看麦麦,有时就会跟我说两句话。一年后,他说自己要再婚了,那个女人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我有意嘲讽他,问了一句:“要是结了婚,生的还是女儿怎么办?”
他说:“专门回老家的医院检查过了,肚子里是男孩。”
我轻哼了一下:“那你们当初失算了啊,怎么没想带我去检查一下呢?”
他避开了我的眼神,低着头说:“我以为我们会一直生到有男孩子的,没想到你这么拒绝生二胎。但这次毕竟是二婚了,我爸妈也想保险一点,所以就提前去验了。”
我哑口无言,对这家人无语到了极点。
没想到的是,一个月后,李浩给我带来一个震撼的消息: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儿子不是他的。
当时他把麦麦从游乐园带回来,说要帮忙组装一张学习桌。等麦麦在房间里睡着时,他坐在沙发上支支吾吾地说出了这件事——
原来那个女人跟前男友分手后,没多久就跟李浩走到了一起。后来发现怀孕时,算了一下时间发现是前男友的。
她一边把李浩当备胎,在进行产检和筹划婚礼,另一边又跟前男友沟通这件事。
后来前男友的家里知道她怀的是男孩,就想让两人结婚。她趁着李浩上班,悄无声息地跑掉了,在短信上跟李浩交代了前因后果。
我也不知道是该说他可怜还是懦弱,遇到这样的事情之后,他不敢找自己的爸妈,却来找我这个前妻哭诉。
理所当然的,李浩的婚礼黄掉了。
在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他每次来看女儿时,经常会抱怨他爸妈逼着他频繁地相亲有多痛苦。
又因为难以启齿的离婚缘由,他在每个相亲对象面前都会被冷眼嘲讽,说自己愈发抬不起头来。
我觉得李浩可怜,原生家庭对他的影响太大了,他自己也很难摆脱那种阴影。他有什么苦恼倾诉时,我就会冲杯热茶陪他坐一会儿。
我们离婚之后,没有了夫妻身份的束缚,我反倒对他没有了什么要求,就像好友一样同他舒服地相处着。
于是,他周末带麦麦出去玩,我就收拾家里、准备晚饭,有时也留他下来喝碗热汤。
再后来,他会试探地问我周末要不要一起去玩,我偶尔也就会跟他们一起出去。
他跟女儿越来越亲近,甚至很主动地跟我说,无论孩子的什么事情都可以让他去做。
我担心他要跟我抢麦麦的抚养权,跟他说:“李浩,你不要妄想把麦麦从我身边抢走!当初是你们家不想要这个女儿,现在后悔了再想把她抢回去的话,我真的会跟你们拼命的!”
李浩却连连摆手说:“不是的,其实我想跟你复婚,一起抚养麦麦。我也知道那时候我太混蛋,这几年经历了这些糊涂事,我才知道我早就应该好好珍惜你跟女儿的。你给我一个机会吧,我真的会好好表现的!”
我问他:“你们家不是非得要个儿子传香火吗?”
他说:“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太封建了。
我舅舅和舅妈砸锅卖铁地供表弟上大学和娶老婆,结果表弟的老婆跟老两口天天吵架,夫妻俩就把老两口赶去老屋住了,你说生个儿子有什么用呢?
我们现在都有自己的工作,老了也会有养老金,也不用非得生个儿子养老,女儿偶尔可以回来看看我们也就够了。”
我觉得他活该,完全是在自作自受,也就没把他的承诺放在心上。但他确实对我很好,老是跑来家里帮忙,对女儿也特别上心。
说实话,我现在有工作,还不用应付公婆。麦麦也不用我太过操心了,李浩还会来帮忙,这样的生活不是正好吗?
但是,女儿却经常会问我:“妈妈,为什么别人的爸爸妈妈都是住在一个家里的,我们都不跟爸爸住在一起呢?”
李浩每次要走时,女儿也会拉着他的手,哭闹着要爸爸继续陪她玩。
这段时间,我经常在想:女儿可以得到完整的父爱和母爱,成长的过程中是不是会更加健康?对她的心理和两性关系的认识上,是不是也会更有益处?
而且,她以后还要恋爱结婚的,如果对方知道她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会不会被对方的家庭嫌弃呢?
我对李浩也开始心软了,他对我又温柔体贴,像当初恋爱时那样积极表现。并且,有李浩在,我真的轻松不少,育儿是不是夫妻双方共同承担比较好?
但他父母那么大的年纪,真的会改变固有的想法吗?要是再整幺蛾子,我这好好的日子不是瞎折腾吗?
现在我也很犹豫,如果他再组建新的家庭,我就没机会了。我到底要不要原谅他,跟他复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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