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诫》之六《切勿沉湎于情欲》探讨了“爱情是什么”。从字面上理解,电影说的是情诫——爱情是被禁止的。爱情为什么被禁止,爱情的本质是什么,是这部电影要探讨的主题。
19岁的男孩多米克爱上了33岁的女子玛格达,他通过偷窥的方式靠近玛格达,想象自己跟她在一起。多米克很爱玛格达,但他却没有办法跟她建立真正的关系,因为多米克与玛格达之间存在着很大的距离,这个距离是孩子与成人的距离。
孩子与成人之间到底是被什么隔开了?隔开孩子与成人距离的是社会规则。这部电影表面上探讨的是爱情,其实也在讨论孩子成为成人后面临的变化、遇到的困境以及这个困境能否被消除?
在影片中,多米克为了接近玛格达做了很多努力(比如,截留玛格达的信件、伪造了寄给玛格达的汇票、去当送牛奶的小工……),但这些行为无法满足多米克的愿望,也无法跟玛格达建立有效的关系。
从某种意义上说,孩子的情感与成人的情感是没有办法连接起来的,因为孩子纯粹的情感很难抵达成人欲望的情感。
作为成人,玛格达跟不同的男人做爱,通过身体连接来寻找有效的亲密关系。可是,玛格达一直找不到她的情感归属,这一点跟多米克相似:多米克也在努力寻找跟玛格达的亲密连接。他们都在寻找爱,可是为什么他们无法在情感上相遇并产生亲密关系?这是因为孩子与成人的情感无法同步。
孩子与成人不同,区别孩子与成人的是“身份”。孩子没有自己的身份,只有当孩子成大到可以在社会规则体系中获得一个身份并且真正使用社会规则时,才算得上是一个成人。长大成人后,孩子的情感需求发生了变化,从被照顾和依赖变成了欲望。
孩子是没有规则、行为指南和行为尺度的。一个人只有在获得规则后才能真正产生行为,只有接受规则的阉割后才能进入社会体系。人们只有在社会体系中才能行动,否则,只是一个没有自由行动力的成人。
在电影里,多米克做了很多行动,但这些行动不符合社会规则,不能让他产生行为的意义。在某种意义上说,多米克对玛达格的偷窥意味着他无法行动,心中有愿望却无法行动是孩子的状态。偷窥是在想象层面达成的,而不是在行动层面,孩子成为成人后,才能把想象层面转化为行动层面,才能把愿望变成可以实现的目标。
只有当愿望变成了欲望,想象层面变成欲望层面,才是成人的状态。因为想象是依赖,欲望是行动,所以多米克一直处在男孩状态,他对成人的爱是没有意义的。
孩子转化为成人的过程,是把情感符号化的过程。孩子的感情真切、需要照顾和依赖,这种感情不可控。人们为了把不可控变得可控,就会去寻找情感的替代品,这个替代品可能是商品,可能是社会体系中的身份,可能是车子、房子或者男人……
情感的获得是不可控的,容易让人产生无助和无望感,而替代性物品是可控的,比较容易获得,所以,把情感的需要转化为欲望的追逐,其实是为了增加可控性。但是,这种追逐伴随着失落感,因为替代性满足不能让人真正得到满足。
影片中,玛格达不断更换男人,就是在找寻替代性满足,不断寻找却永远无法真正得到满足,这也是一种困境。当我们通过规则让自己成为成人时、通过发展自己的欲望来得到相对的自由时,我们会产生空乏感。
在成为成人的过程中,一方面,我们要把需求转化为对欲望的追逐;另一方面,真切的情感状态开始变得陌生,因为真切的情感会让我们感到无助——我们害怕失控,不敢进入真切的情感。
多米克的爱是真切的,是在规则之外的。爱情其实是非理性、不受规则约束、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因为言语是成人世界的规则,当我们用成人世界来约束絮语式的情感时,情感就变得不再真切了。
其实,所有的爱情都只跟自己有关,当你开始行动时,爱情就被规则化,失去了真切感——不带欲望的状态。
电影通过多米克和玛格达彰显了爱情的状态、成人世界中欲望生活的状态、孩子与成人世界相遇时发生的状况,批判了社会规则。多米克展现的是孩子情感真切的状态,是无法行动的孩子世界;玛格达展现的是成人欲望的状态,貌似可以获得满足,却无法真正满足,是无法追逐内心需求的成人世界。
我们成人后,会失去很多快乐,玛格达的成人世界貌似很自由却不快乐,多米克没有自由却很快乐。作为一个无法行动的孩子,多米克总想进入成人的世界,因为孩子是被束缚的。但是,这种自由是一个误区,因为它是在规则下的自由,所有的行动都是有框架的。
某天,玛格达失恋,多米克向她坦白了自己的情感,玛格达不相信,因为她习惯了欲望的世界,根本无法相信没有目的性的爱情;因为这种纯粹、没有欲望的爱情太遥远了。玛格达试图用成人的方式毁灭多米克的爱情,她告诉多米克他对自己的爱只是欲望,但多米克不接受这一点,他觉得自己没有被理解,他的想象破灭了。回到家,多米克自杀了。多米克杀死的是作为孩子的自己——爱情破灭等于自我破碎。
一直以来,玛格达不断更换男友,苦苦寻找纯粹的爱情,可是,当纯粹的爱情到来时,她却质疑这种爱情。当多米克以自杀来告诉她爱情是真的,玛格达才感觉到这种爱情是她想要的。多米克住院后,玛格达开始寻找多米克,她的行为就像过去的多米克:她变成了孩子的状态。这给人无奈的感觉:似乎在成人世界里,人无法拥有真正的爱情。
多米克从医院回来,孩子状态的玛格达去邮局找他时,多米克说“我不再偷窥你了”。这意味着多米克成为成人了,他开始进入欲望的世界,这是让人感觉绝望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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